他的声音逐渐低落,阮仕祯少年时,亦曾有过酬壮志、一展抱负的远大理想,却在回京初涉朝堂权势,便生了心灰意冷。
目睹过父亲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身死留名,朝廷赐下厚赏,却并不关心有无人继承他的遗志,远离都城的边地,很快又恢复原样,民生照旧疾苦,生死无人问津。
阮仕祯高中探花,回身之际,才知遭到明阁老背刺,曾经他最敬重的老师,陷于权党之争不能自拔,身陷囹圄之前,更是以私藏矿图为胁,挟恩要他庇护女儿。
陈王在夺嫡中身死,烨王远走西北,舆图被阮仕祯藏于书房多年,以为世上再无人知,却不料当年一念之差,遗祸至今。
沈之砚听完来龙去脉,总算明白了前世阮家的祸根由何而来。
“想来岳父已猜到,是何人偷走的舆图。”
阮仕祯沉沉点头,“是明氏。”
临近开宴,沈之砚还未到,阮柔便打算先走,想着进去跟裴琬莠说一声。
进了花厅,一众宾客正自闲聊,主家却不在,上首,裴夫人笑意殷切与仪兰公主说笑,扭头见了阮柔,眼风一转,和和气气招手。
“三丫头,你来,我正找你。”
阮柔脚下一顿,情知她没憋好话,但要回避却又不甘,心头冷笑,明颖的恩将仇报,原来并不只对着阮家,她倒想看看,裴夫人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她缓步上前,“不知裴夫人有何吩咐?”
“听说你父亲辞官了,像他那样不求上进的,早些退位让贤也好。只这样一来,你嫡母却不会跟去岳州那种穷乡僻壤。”
裴夫人特意要当众说这件事,“眼下叫你来,就为告知一声,让阮仕祯写封放妻书吧。”
花厅里众人屏息静听,此时一片哗然。
阮仕祯宠妾灭妻,京城无人不知,终于等到这一天,正妻站出来要和离,倒是大快人心。
阮柔环视周遭的异样眼光,敛目低声道:“这是嫡母自己的意思?”
众所周知,裴夫人当初只是明夫人的婢女,嫁与未发迹前的裴安,这才认作义妹,她与明氏,说得好听是姨母,不好听那就还是主仆。
不过裴夫人说一不二,人前从不避讳这层关系,倒更加彰显了她爽利的个性。
因此,对她频频插手阮家的家事,倒也无人当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反要道一声仗义有担当。
裴夫人高高在上,自阮柔的问话中,听出一丝难为情,她施舍似的,笑得与有荣焉。
“我家大小姐,当年是名动京师的才女,这么多年过去,圣上已有言明,不再追究明阁老之罪,她也可洗脱清白。三姑娘,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眼下是她自己要离了阮家,不是被你们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