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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第1页）

话说当年十八岁的曹丕不但没有杀死刘氏和甄氏，反而被十五六岁甄氏的美貌所吸引。不久便迎娶了甄氏。新婚之夜让曹丕陶醉得如半人半仙，当然有时候也恍如半人半畜。曹丕事先也料不到男女一起会是这样的一种世界。……甄氏不久便怀了孕。毋庸讳言，曹丕和甄氏都极其盼望生一个儿子。结果好梦成真，果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叡”，字“元仲”，从小极其聪明可爱，曹丕夫妇甚爱之。

在甄氏生养曹叡的第三年或第四年，一名近臣单独拜见曹丕道：“主公，小人听民间传言，安平广宗有一户姓郭的人家，小人想大概也是一户大户人家吧，生有一个女子，其貌倾城，其貌若仙。这郭家的主人到处夸口他家的女子长得姣好。主公可知道这郭家的主人如何夸口的？”

曹丕望着这名近臣，道：“我可如何知道呢？不妨说来听听。”

近臣道：“这郭家的主人竟说，我家的女儿可是女中之王啊，所以号为‘女王’。——主公，小人想，这郭家女，主公何不招来一观，如果果然美丽，可招之而来，如果是相貌平平，或只是中上之姿，可将郭家主人伺候五十大板！”曹丕微微颔首一笑，道：“这事只能由你操办了。要以礼待之，可不能惊扰到这郭家啊。”

于是这名近臣邀请了两名地方官员将那郭家女及父母作为上宾请了来。曹丕一见那郭家女，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也噗噗噗加快了跳动，但因为客人们在场，所以才努力表现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然后赏赐了郭家人和近臣及地方官员，算是结束了一次极为愉快的会面。

不几天，曹丕即迎娶了郭家女，度过了半畜半人半仙的新婚之夜。从此，“男儿爱后妇”的人间剧便一天天地上演着。……曹丕称帝后，虽然将甄氏立为皇后，册封郭女为贵妃，但他的情意和欲求都倾注到了郭女身上，而将甄氏看作了冷冰冰的一个物件似的，虽然表面上尊重，而几乎丢失了所有的柔情蜜意了。

女人之间似乎本来就是天敌。甄氏自从听说曹丕要纳郭家女为妾的那一刻起，心里有倒下了醋瓶子。但因为礼仪习俗规矩等等的束缚，才没有怒形于色。她越是隐忍越是暗中愤恨，越是显得面容娇媚的渐渐散失，到后来，曹丕几乎完全把她视为木偶人了，接连多日也不跟她说一句话，更不要说同床共枕情意绵绵了。她过生日的那一天，宫中多人前来祝贺，而曹丕却没有露一次面，更没有一句亲密祝贺的话，她简直气晕了。

直到过生日的第三天，一名内官对甄氏道：“皇上赐物给皇后娘娘了。”甄氏突然一阵激动，想：“皇上大概是有所内疚了吧，现在赐东西给我‘补寿’了。”她叫贴身丫鬟打开皇上所赐的精美木盒子，一瞧，惊呆了，里面只有一根白色的丝布带子，其它没有任何一物。她像木鸡似的眼睛直直的往前呆望了一会儿，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两声，只有两行浊泪流到了腮帮子。而后，她用皇上赐给她的白带子，挂上了屋梁。半个时辰不到，宫女太监们给她收了尸。

甄氏的灵魂飘移出宫中，在一座山腰的巨石旁跌落而下，几天之后才慢慢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她在山水之间踯躅着，吸取天地间的元气及草木水果之气。又过了些时日，她越发放心不下自己亲生的儿子。于是她向阎王府告了假，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从那山水之间飞移到了宫中，行移到了曹叡的住处，进入其中，静静地凝望着曹叡，充满了无限的怜爱和不舍。她托梦给儿子说：“儿啊，你处处要切切小心在意，不是你亲娘的人，终究难以像你亲娘一样疼爱你啊。隔一层肚皮如隔一重山啊。即便你父亲要立你为嗣，后娘嘴上不会说什么，但骨子里也许会百般阻挠的。……唉唉，为娘的真是想不到，你父亲竟然被郭贵人迷住了心窍，对你娘竟如此的薄情薄意，赐我死，其实就是要立郭贵人为皇后。”

当时的曹叡虽然年幼，但很是机灵机敏机警。他在梦中对亡故的母亲说：“娘！您不省得！……有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您是被人栽赃陷害了！父皇也是被蒙骗了！一切都是郭贵妃和她的幸臣张韬所为！他们串通一气，买通了一个亲信工匠，制作了一个桐木偶人，在上面书写了父皇出生的年月日以及即将薨逝的时间，他们几个去禀告父皇，异口同声地咬定，说是在娘花苑里的树旁栽树时挖到的，说娘因为嫉妒郭贵人，而趁父皇在身体有恙时恶毒地诅咒父皇薨逝，然后再除掉郭贵人……”

甄氏魂瞪大了眼睛道：“原来这样呀！这些细节我一点也不知道啊！娘只知道你父皇袒护着他们，斥责我，说我暗中诅咒他，恨不得他早点儿薨逝。……因而赐我死，把一切都让给郭贵人。……张韬那个奸贼，平时看他寡言少语的，甚至见人还一脸微笑，真看不出他这样的阴险歹毒如此！”

梦中曹叡：“娘，现在我也好像懂得多了，什么叫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娘说得对，我要切切小心在意，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喜怒形于脸色，要把心里所想的，埋在心底下，千万不要轻易说出口。”

甄氏魂：“对的，这宫中，深如海，险如刀，有明枪，有暗箭，我儿当心，为娘的去也。”……

……春夏秋冬几轮转。进入夏季五月，曹丕发热咳嗽，身子极度虚弱，先后请来了几位医生疗治，咒语念了无数，药开了好多剂，但曹丕的病几天好一点，几天又歹下去，总不见明显的好转。拖了两三个月，竟渐渐加重了，竟至于不能下床走路，也很少进饮食了。刚刚四十岁的他，竟把自己跟死亡联系了起来，以为挣脱不得，于是他召来了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

曹真、陈群、司马懿入见曹丕。看到曹丕半躺在床上，已经瘦削不堪，脸上消尽了血色，显得既黄且灰，不免有几分吃惊。而司马懿自己也搞不太明白，他内心竟然产生了几丝快意，从心底流淌而过，但他完全控制住了，丝毫没有从脸色上流露出来。

曹丕又叫唤来了曹叡，而后用手指着曹真等，吃力地说道：“现在，朕这病，已经很重了，好不了了。这孩子年龄尚幼，卿等三个人，可要好好地辅佐他，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心啦。”

这时，司马懿首先感到，他必须快速说些安慰皇上的话。于是他道：“陛下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我们哪个不愿意竭尽全力而侍奉陛下呢？直至千秋万岁。”

曹真、陈群紧接着都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曹丕叹息一声，道：“今年，许昌的城门，看上去还蛮牢固的，竟，无缘无故地自己崩塌了，这，这不是坏兆头吗？——所以，朕知道，朕这病好不了了。”

曹真道：“皇上好好歇息吧，怎么竟想这种虚妄之事。”

正谈说间，内侍前来报告说“征东大将军曹休前来问安”。曹丕召曹休进来。几天不见，曹休觉得曹丕脸上完全显出了死灰色，也不由得暗暗一惊。曹丕无力的朝曹休看了看，然后对他们几个人道：“卿等，都是国家的，柱石之臣啊，如，如果能，同心同德，辅佐，朕的这个儿子，朕，也，也就死而瞑目了。”说完，头一歪，完全没有气息了。

曹丕的灵魂飞移出宫中，到都城远郊的一处山凹旁落下，然后就临时住进山凹中。数天之后，他的灵魂才慢慢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渐渐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特别是称帝前后及后来的一些情况。同时也不禁生出了对人生的诸多感慨。他想：人的一生也实在是短暂，六七岁向前的事，几乎就记不得，等于没有活；后来稍稍长大了些，既要学习骑射、刀剑，又要念书写文，还要学习为人处事的礼仪、规范等等，也没有什么大的情趣。接着，又要为承嗣的事而争斗，甚至闹得要兄弟相残，而后，又要为内患外忧而操心……但无限的权力、荣耀和荣光是天下人想得而得不到的。当时觉得能威压众人的，能光耀无比的，但是要保持住却很难很难。……天下活过七八十岁的人也不少，而我为什么偏偏只活四十岁呢？真的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吗？……我哪怕再活五年到十年，等叡儿长大些就好了。可是现在，把叡儿交给曹真、曹休、陈群、司马懿等人辅佐，姓曹的一般来说没什么异心，而其他外姓呢？就很难说了。特别是司马懿，能力是有，且精明得很，孙权、孔明都不敢小觑他，但他那野心藏得极深，先父在世时就知道需要边用边防他，而叡儿哪是他的对手，不知曹真、曹休他们能提醒叡儿帮助叡儿否：曹丕魂就这样乱糟糟的想了一大通。

几天之后，曹丕魂最为担忧的依然是叡儿的政事处理。他决定回宫一趟看看情况，托个梦给叡儿，梦中的暗示有时候跟旁人的提醒一样，也许是稍有一些功效的。

……无论生前是怎样的一个人，离世到了阴曹地府，生前的权力、地位、金钱等等都会滑到别人的手里。对这一点，曹丕魂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能想得那么通透。……他没有到阎王府告假，而擅自向宫中飘移而去。刚走了不到两里，就被阴曹的两名哨兵拦住，并且恶狠狠地瞪着他，简直要揍他一顿似的。曹丕魂实在是难以忍受，但还是压着性子道：“生前我是皇上，是真龙天子，……现在我进阴曹了，要回宫一趟，看看我的儿子。尔等拦住我是何道理？”

粗鄙的阴曹哨兵道：“不管你生前是天子或龙子，到了我们地府就是个鸟子！……你为什么不把府里的准假凭证拿出来给我们过目，就想直接从这里溜走？”

这是曹丕魂先前所不知道的。他到地府来必须得处处受人的盘查，管辖，成了一介草民似的低贱和卑微。不过，他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仍然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压制住了不满、屈辱和恼怒，道：“请问壮士，我需要到阎王府里告假之后才能回宫吗？”

阴曹哨兵不耐烦地道：“这还用问？”

于是曹丕魂回转向阎王府告了假，得了准假凭证，而后乘着月色向宫中飘移而来。大约在三更天的时候到达了宫中。他很快来到了深宫叡儿的卧室。他先在窗口悄悄的窥探了一下，卧室内悄无声息，叡儿大概睡得正香呢。于是他从罅隙里进了卧室，开始托梦给叡儿。

梦中的曹叡一见父亲来到，马上跪拜道：“父皇驾临，叡儿有失远迎，望父皇恕罪。”

曹丕魂：“叡儿快快请起！——唉唉，为父的这些天总是有些心绪不宁的，就是担心叡儿内外政事是如何处置的。——中军大将军、镇军大将军、抚军大将军、征东大将军他们几个还好吗？他们待你如何？有没有听到他们之中有什么不驯顺或有异心的传言？”

梦中曹叡：“回父皇话，儿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他们几位大将军都挺好的。哦，对了，雍、凉两州等处缺少人守把，儿正在为此焦虑的时候，恰好，抚军大将军呈上了奏表，主动请缨前往镇守西凉等处，我想抚军大将军前往镇守，是很合适的人选，于是就准奏了。为了稳住抚军大将军的一颗心，激励其为国效力，我特地封了他担任雍、凉等处的军马提督，以安固其心。”

听到这里，曹丕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颇有些吃惊地道：“……是这样的吗？儿啊，抚军大将军司马懿这一去，恐怕犹如老虎进深山，蛟龙入大海了。从此，他可以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作为挡箭牌，不听从国君之号令。或者，发展自己，壮大自己也说不定啊。……儿啊，”说到这里，曹丕魂压低了声音道：“在司马懿的身边，安排了你自己的耳目了吗？”

梦中曹叡愣住了，道：“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