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珊的手指摸了摸丁愈的,轻声哄道,“青桉还在这儿呢,要掉眼泪了?去洗洗脸,嗯?”
丁愈没有想哭的意思,他经历过很多次了,但他知道,方珊是想和方青桉说些什么,但总归不会害他。
丁愈起身出去,带上门,也隔绝了方珊的视线。
方珊冲着方青桉招了招手,方青桉便学着刚刚丁愈的模样半蹲着,动作还有些生疏,“姑姑。”
方珊忽然让丁愈出去的目的,方青桉也心知肚明,他能感受到方珊是想和他说什么。
比如遗言。
方珊沉默良久,看着方青桉和自己的父亲大哥如出一辙的眉眼,缓缓开口。
“我离开方家的时候,你还很小,话都不会说,”方珊说完,便喘了两口气,方青桉连忙给方珊倒了杯水,方珊喝了两口,才继续道,“现在落到这个结果,但是我不恨丁峦明,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青桉抿了抿唇,“因为丁愈?”
方珊抬眼看窗外刺眼的阳光,轻声道,“我从小身体不好,我妈因为生我而难产去世,我爸和大哥都很爱我,他们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我平安。”
年过四十的女人脸上露出一点小女孩儿的笑容,像是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被父兄宠爱着,无忧无虑的模样。
半晌后,才继续道,“但我一个人待的太久了。”
“很多情绪没人理解,无处诉说,直到遇见丁峦明,他理解我,愿意听我说话,接纳我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
“于是我为了他,第一次忤逆了我爸,孑然一身的去和他在一起,”方珊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丁峦明离开的那天,其实我是清醒的。”
“我当时听着他关门的声音,我要恨死他了,更恨我自己,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凭自己意愿的选择居然是错的。”
“可是我没想到,丁峦明会把丁愈留下。”
“他也被丁峦明丢下,惴惴不安的站在我的床边,用自己的小手帕给我擦眼泪,小声着说对不起。”
“他能有什么错,他比我还要无能为力,如果我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当时我就想,他是我的孩子了。”
方青桉听得明白,又问道,“那为什么不回来?带着丁愈一起。”
方珊怔了怔,低声道,“那对你爷爷来说,太过分了,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承担得起后果。”
为一个男人离家出走的女儿被伤害,最后回来,还说要抚养这个男人的孩子。
足以让方家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不过上天不至于太磋磨我,丁愈是个很好的孩子,和他父亲不一样,”方珊又想起什么,笑开,“也不能说完全不同,他也很会哄人开心,是不是?”
方青桉脸上一热,脑海里闪过好多画面,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方珊轻声问道,“青桉很喜欢他,也愿意照顾他,对吗?”
双方对上视线,方珊眼底的期盼与恳求,方青桉看得清楚,说的郑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方氏集团承诺的记者招待会就在今天,各大媒体早早的来到现场,直到下午十点,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台上却空无一人,媒体间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匆忙赶来的是总裁的特助。
方家刚回来的大小姐病情忽然恶化,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往日宽敞明亮的病房里站满了人,方家的各路亲戚在最外侧,方霖生,方琰和方青桉坐在近侧,围着病床,均面露悲色,丁愈坐在最中间,捧着方珊的手。
方珊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睛闭着,只有瘦弱的胸腔还传来一下比一下轻的跳动,通过一旁的心电监测仪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下,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