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猝不及防了。
面对如此变故,他强迫自己冷静,他必须冷静。
巨大的悲伤缓和一些后,燕栖发现了不对劲——
燕梧皮肤被火焰灼伤,焦黑发臭,却并没有明显的致命伤,排除了刺杀的可能。
面部肌肉乌青,唇色苍白,是中毒的迹象。是什么毒?待仵作验尸方能知晓。
再来,自己离开不过片刻,投毒者神不知鬼不觉,修道之人的成功几率比凡人大的多。
那凶手动机呢?
阿兄死了对什么人有好处?很多人:交火数月的凌南皇室、隔岸观火的中原权臣、以及——漠北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
阿兄刚刚还在让自己毒别人,结果自己为毒所害。真真是天道好轮回,棋差一步啊!
燕栖忆起军中并无仵作,便派人喊来巫医。巫医翻来覆去察看燕梧的尸身,越看面色越凝重,道:“中原奇毒,龙胆鳞。”
“太蹊跷了。”
“吾未曾欺瞒。”
“所以更蹊跷了。”
如此有指示性,更像刻意为之,存心陷害。是想让漠北与中原开战?那就定然不是中原人所为。
是狡猾的凌南人?还是那个急于扩张疆土的,所谓的“父王”?
他是个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割舍的男人,是上一任漠北王位之争的胜出者。闻言他将自己的亲人尽数屠尽,燕梧的冷血达不到他的海拔。
燕栖问道:“雪迦呢?”
雪迦是燕梧的契约兽,那只纯白雪豹。灵兽护主,从不擅离职守。
巫医向燕梧撒上藏蓝色的粉末,粉末接触到燕梧脖颈上佩戴的硕大豹牙,瞬间变成烟灰色,死亡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巫医摇了摇头,指尖来回轻点眉梢默哀道:“斯塞。”(安息吧。)
雪迦居然活活死在本应是安居之所的契约项链中!
不靠仙术无法做到!凶手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到底是谁?!”燕栖朝天呐喊,亦是朝自己的内心深处呐喊,“究竟为什么?人命在利益面前算什么?阿兄,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春风得意的少年,第一次对这个社会产生了疑问,梦魇长存——
燕梧的副将在处理完火灾后走来,朝燕栖行礼道:“栖殿下,梧殿下给属下的最后一道指令是在与中原开战前,护送你回隐宗。”
燕栖眼神空洞,苦笑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副将道:“在你们来乌兰巴托的路上。梧殿下传来密信。”
燕栖斜睨着他,血丝向上蔓延,遍布眼球:“支开我?阿兄他原本想做什么?”
“你说话!”一声怒喝。
副将陡然单膝下跪,道:“属下不知。”
燕栖轻蔑一瞥,冷笑道:“你不说,我还猜不到吗?兵力不足,他想亲自上战场。”
副将深埋头颅,沉重的盔甲在颤栗,他对着燕梧的尸体,磕下。
漠北人自尊心重,副将的举动,是在为自己的失职赎罪,哪怕微乎其微。
乌兰巴托风很大。一吹,草叶儿晃呀晃,碧绿连天,海浪般的翻涌。现如今,焦黑枯黄的草原妄图拥抱习习凉风,一碰,便折了,灰飞漫天。
我也对不起你,阿兄……
我更对不起我自己……
我谁都对不起……
副将执着道:“无论如何,还请栖殿下随属下回棘日沙齐,了却梧殿下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