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枫秀面色不改,静听下文。
“你如今处境,为什么敢这般看不起我?你以为,少干了那几样脏事,就活的光明磊落了?偷摸抢骗,你又哪样没干过?你跟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窦长忌抬手,轻轻扫了扫青衣胸前白虎,低低笑了一声“哦,的确不一样。没人像你,翻墙入户偷东西,还要点到为止,只敢偷那几文寒碜钱。你不是贼,你那是贱,你想直着腰杆又挺不直,想烂个彻底却又烂不透,想活的好,还想要脸面,天天只能跟半个残废,一个傻子瞎混。你根本摆不清自己位置,叫花子都活的比你痛快!”
窦长忌恶狠狠骂完,却不觉得半分舒畅。
楼枫秀骂人难听,最不会的却是辩驳,与其逼逼赖赖头疼,不如开打!
当即扬起拳头,动手贼快,他身手不是一般敏捷,鲜少有人躲过,窦长忌早有所料,眼都没眨,早准备好了挨上一计。
却在凌空,瞧见那只带风扑来的拳头,被一双手裹住。
这个举动似乎卸掉他一半戾气,阴沉沉的眼里,顿时散开汹涌的怒火。
窦长忌错开神,看见阿月。
两伙人剑拔弩张半天,唯独少年一直安安静静,面上是坦诚清白样子,任谁看都是纯粹心善的乖顺少年一个。
窦长忌眉头一挑,只觉得那目光干净却重如千钧,遂转过目光,冷笑一声“秀爷,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你骨子里有正气,偏偏我五脏龌龊心肝黑。我告诉你,那摊位窦爷我是给了钱的,我亲自拿钱向摊主买下来的,我保证它比千两黄金一夜的雏儿还干净。我说过,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干干净净的给。”
“多谢。只不过,代书摊是我要支的,我与您并不相熟,不太方便接受。”那少年却代为开口,话锋柔而坚韧。
窦长忌生出一股耻辱感,冷冷睨了一眼阿月。
半大孩子三言两语,却摆好了台阶,轻飘飘翻过此节。
“好,好的很,权当我今天放屁。”窦长忌一挥手,领上身后一帮人离开。
待他走后,老杜才慢慢放开捂住二撂子嘴的手,缓缓长舒口气,阴阳怪气道“嘿,小豆子长本事了,敢训秀爷了,天底下还没谁敢跟秀儿这么说话,也不怕哪天走夜路给他蒙麻袋打死。”
“呸,坏蛋!”二撂子气都没喘,跺脚骂道。
“你得了,半个烧饼,这么多年不依不饶,小豆子已经跟咱们不一样了,以后再见他,闭好你的嘴。”
“一样的,我早不要饭了!他不还我,我就骂他!”
二撂子不喜欢窦长忌,因为在他曾经还在以乞讨为生之际,被同样乞讨为生的小豆子,抢走过半个烧饼。
好在窦长忌心胸虽狭隘,毕竟为人好脸面,实在犯不着跟二傻子较劲,为了拉拢楼枫秀,对他们也算客气。
楼枫秀郁闷难舒,挣开阿月双手,一人朝街外走了。
二撂子喊了一声,抬腿就要追了上去,老杜拽着人不放“你跑这么紧干什么!让秀儿自个待会!”
“我不,秀爷肯定不想自己待!”
“他想不想自己待是一回事,你这会过去叭叭个没完,小豆子没挨的揍,指不定得挨你身上。”
“那阿月去呀!你去,秀爷肯定不会打你!”
阿月并没动身。
他知道,窦长忌说的很对。
楼枫秀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不像二撂子没心没肺,也不像老杜游刃有余。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却把每天当最后一天稀里糊涂去活,他的傲骨不允许他低声下气,却又没办法活的光明磊落,地痞流氓成了他的舒适区,却又日日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从不畅快。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改变,也无力改变。
于是只好任由这样半烂不烂活着,口出恶言,与人不善,似乎不在乎一切,足够混账,就能阻挡所有伤害。
他望着楼枫秀背影隐没人群,折入巷道,很快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