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声,不觉愣了一下。
他一转头,就发现左后方那个刀疤脸的男人还在使劲拍着地上的通讯机,电流滋啦的响动把离他较近的人吸引了过去。
或许他们从心底里也在期待着能接收到什么值得让人活下去的消息。
但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它还是不争气地败下阵来。男人怨恨低骂一句,抬头就对上元乔投来的眼神,而后恶狠狠瞪回去。
感受到对方的恶意,元乔瞬间移开眼,如同被抓包般,有些尴尬转回了身。
他记得,这个通讯机是自己混乱中从运输车上偷下来的,为了了解外部消息。
但在手上还没捂热,就被刀疤脸男人抢了过去。
元乔身体不太好,和男人有体格上的巨大差别,同时想着现场有几百号人盯着,有了消息也是大家共享,到谁手里都无所谓,就没有和他出冲突,任由他拿着。
但男人好像不这么想,从通讯机一到手,他就十分提防着周围的人,深怕有人抢了他的东西,即使这是个只会滋滋作响,而一点信息价值都提供不了的废物。
此时,雪还在不留情面地下,只是比之前稍有收敛。
伴随着刀疤脸一刻不停的拍击声,整个黑夜突然有了点活人的气息,寒风带着兽性呼呼响动,与之交替,莫名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元乔在这种平静感下放空了很久,等刀疤脸男人拍击声的频率渐渐降低,直至消失之时,才擦干净冻满脸侧的雪花。
而后,面无表情地望向最前方已然模糊得只剩下一点点轮廓的群山――那是他们在这个广阔的雪原上唯一能看到的美景。
他在朦胧的夜色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把它勾勒完整,而后忽地站起身,莫名想要向它前行几步,靠近一点点。
但,站立的一瞬间,胃内突然的痉挛却让他重摔在了地上,嘴里被迫塞进口白雪,他不得不弓起上半身匍匐在雪面,眼里瞬时溢满了水汽,活像一只丧家犬。
旁边坐着的那个老人早已经放弃自我催眠,呆呆坐着望向远方。
他被元乔突然摔下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埋头在雪地上挣扎,不禁担心问候了一句:“年轻人,你没事吧?”
元乔努力摇摇头。
他刚想抓住老人伸出的手,却不想,老人又不知为何缩了回去,转而撑向地面,借着力也同元乔刚才般缓缓站立起身,浑身都有些颤抖。
“……愿上天保佑。”老人如魔怔般,瞪大了眼睛望向元乔方才望向的群山,声音跟着身体也开始抖动起来。
他在胸口上比划了个十字架,只会重复这一句。
“愿上天保佑。”
巍峨的群山依旧安然地矗立在那里,只是它身下的雪地不同寻常般抖动起来。
随后,是熟悉的压过雪地的声音……
人群似乎也在这种声音中意识到什么,跟着纷纷站立起身,身上的积雪簌簌向下抖落,迷住了元乔的眼睛。
他依旧匍匐在地上,能看见的只有无数人的腿。
“是车队!”
不知谁喊了这一句,原本窸窸窣窣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他们不知多久没见到过一辆车了,此时,也不管它们是不是来带自己离开的,满腔只剩下激动。
“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疯狂向那个方向移动。
站得起来的跌跌撞撞跑过去,站不起来的拼命爬过去,摔倒的摁在雪里,任后头的人践踏过去。
笑声,嚎啕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他们都想要爬上车,他们都想要活,全然不像被遗忘在雪原中孱弱不堪的落难者。
他们相互撕扯着……
元乔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躁动没有多少意外。
他被彻底撞翻在地上,抹着满脸被染红的雪水,不明白这是哪来的,只是觉得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起来。
他在混乱中无意摸到那个已然被抛弃践踏了的通讯机,费力向前方乌泱泱的人群看去——他已经被甩在了最后头,连同几个还保持着向前攀爬的动作,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群山万壑,人影绰动。
随着一种近乎猩红的色彩浸染过视线,他最终耷拉下眼皮,只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混沌、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