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中尉接下来要说的东西绝对算得上是机密,可一种潘多拉魔盒似的诱惑力牵引着他那该死的好奇心,想要继续听下去。
而中尉也不辜负他的好奇心,一如瓢泼大雨般悉数倾倒出来。
“当年,我在调查地下赌场药物走私的时候查获过一批药,经药检部门检测发现,这种药和旧底特兰国研制的那批数据成分极其相似,所以我觉得事关重大赶紧上报给高层,但奇怪的是,等了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和搜查命令——”
不知是气愤还是别的,中尉突然皱起眉,脸色涨红语调急促,他接连喘了好几次才平复心情:“……然后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暗地里交给其他人解决了的时候,我在私人邮箱里久违地发现了一封信,就是那个基因药的实验报告!”
许锡听到这里,眼睛微觑,果然听中尉又说道:“但这是在药检部门出报告之前就收到了的,因为我不怎么关注邮箱,所以一直放了很久才发现。”
“再后来,虽然暗自也抓到过几个服用过基因药后有明显自残行为和意识不清的人,但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最终也没得出个结果……”
而这不可抗的因素,应该就是高层以中尉立功为由准备把他调离原有岗位,升职到不用外出任务的管理部门,然后中尉严词拒绝,高层以不服从管理为由‘暂时’剥夺其职务。
许锡为中尉这种‘不知好歹’的魄力唏嘘。
他仔细消化下这大段信息,即使很想问中尉是否对那个匿名者查证出了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自认为更好回答的问题。
——“所以,你怀疑他们在掩盖什么?”
“我只是在消除疑问,”中尉还是对于这种太过直接的言词接受不了,“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东奔西走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听完这些过于机密的东西,许锡换了个不羁的姿势坐靠在椅子上,“怎样都好,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牵涉甚广,我没什么兴趣参与进去。”
“但我有事找你帮忙。”
中尉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该说给第二个人听,对双方都不好,但他也太了解这小子了,如果不是对此事知根知底,不管怎样软磨硬泡,找这小子帮忙都没戏。
“我需要重新入编,”中尉从窗口处看向雪原上的帐篷,“不然连这种事也要凭借别人给的线索自己去猜,麻烦死了。”
许锡却皱眉:“但我又能帮你什么?别说我已经不是北斗基地的交换生了,就算是,也不可能插手你们复活基地的事吧?”
他把刘海用白得过分的手指悉数梳上发顶,转而漫不经心地继续啃起兜里的压缩饼干:“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就等哪天我们北斗基地的人发现后找过来,把我押回去枪毙。”
“枪毙说的太过了些,而且,你能帮。”中尉却说得斩钉截铁,“我听说,我们复活基地那个出了名的老上校曾收养过你,直到现在,你们的关系依旧挺好的,是吗?”
虽是疑问,但许锡已然听出中尉什么意思。
他瞬时停下咀嚼的动作,却垂眸没有看过去。
白得过分的皮肤在车厢的昏暗中渗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充满攻击性的五官就好似雪原上覆盖着厚厚白雪的险峻山脉,总给人一种朦胧的危险气息。
他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听一向暴躁又直性子的中尉难得狡猾道:“那就把这个,当做我帮你偷渡复活基地的交换好了。”
*
待元乔换好纱布坐在折叠椅上发呆的时候,一双突如其来的大手迅速拉开了帐篷厚厚的挡风帘。
霎时,熟悉的寒气从袖口溜进胸膛,如尖刀般刮得他汗毛直立。
他僵着毫无血色的脸呆呆地看过去,仿佛和来人对上了眼,只是逆光中全然分辨不出这人的具体模样,大概判断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男人就这么一手撩着帐子,一手拿着个不知道什么形状的东西杵在门口,眼神毫不吝啬地在元乔身上梭寻,直白到看得元乔有些不舒服地撇过了头。
不过一会儿,帐内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温暖就被灌入其中的寒气席卷了个干净。
那个面对着元乔,正收拾医疗箱的白大褂男孩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跟着一波一波打在身上的气流发起了抖:“到底是谁啊,要进来就进来,等你那么久都没动静,一直杵在门口干啥?”
回复他的却是寂静与寒冷。
男孩见状,有些闷气地把桌上最后一卷纱布塞进箱中,甩上箱盖,疲惫无力又气鼓鼓地瞪向风口处。
连续工作数十小时使得他语气不是很好:“不是,兄弟,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你他大爷的干啥——啊!”
“啊这……这原、原来是我亲爱的舅舅啊,挺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几个小时前呢,怪想您的哈哈……”
当那双灰蓝灰蓝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撞进瞳孔,熟悉的面孔逐渐靠近之时,男孩十分熟练地噎住喉管中会让舅舅生气的词汇,转而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优秀且友好地纠正回一个白衣天使该有的温柔。
见状,中尉皱眉,在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盯着男孩看了挺久都没说话。
场面一度寂静……
元乔在寂静中感受到原本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转移开来,便悄悄把目光移回这人脸上,想看看这个气场强大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但看清后,却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