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努力挤出自以为灿烂的笑,似乎不愿被皇后见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太子殿下,今儿兴致正好啊!宫中盛传您的作画功底不逊任何一位御用画师,如今有幸得见这副画像,果真名不虚传啊!”就在亭中的二人静默着缅怀追忆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刘恭的声音。
“八哥若也觉得画中的人像母亲,那我便更心安了。”玄明收敛起了双眸中的柔情,脸上再次重现往日招牌式的浅笑。
“剩下两幅,是要为谁而作啊?”刘恭路过石桌,见到另外两幅留白的画作,不禁问道。
尽管玄明心中不悦,但还是轻快地笑道,“我不了解八哥的喜好,只是刚好那日从王府中出来,回头看见院中树梢之间阳光闪烁,便将当时的景致略作修饰,搬到了画布之上。”
“哦?这么说来,这幅是留给我的了?”
“正是。原想着明日登门拜访,没想到画中的人物竟亲自来了,倒也省去我将笔墨带去你府上的功夫。”
刘恭低头稍稍端详了一番,嘴角难以察觉的笑意之中略带嘲讽之意,说道:“那现在,便开始吧?你要我摆出什么姿势?”
“坐在亭边的石板上便可。”
刘恭其实一眼就辨出了,画布上的树,应是陛下殿前的银杏。而缭绕彩云之间透出的曙光,正是在呼应“朝晖殿”中的“朝晖”二字。
不过玄明应对得倒是自然,答得滴水不漏。
能得玄明亲手提笔所作的画像,也是刘恭所期待之事,于是就没有点破玄明稍显牵强的说辞,将错就错了下去……
夜幕降临,刘恭心满意足地将画卷交给猎枭收好,随后邀约道:“前日想请你去吃酒,可惜没去成,不知你今日可有兴致?”
“那天扫了你的兴,我心中歉疚,今晚定当奉陪。”玄明起身舒展了下僵硬的腰身,答应道。
“今晚夜空晴朗,望月楼重建之后,在原本的四层之上又建了可供观景的天台,在那儿可饱览京城石井街巷。不如,就去那儿?”
“好,就去那儿吧。”玄明披上福子从殿内拿来的狐毛大氅,与刘恭并肩离去……
没过多久,车驾便在望月楼前停下。
虞美娘将二人送上僻静的四楼,忽然恭敬地半蹲行了个礼,轻声致歉道:“民女当日见公子光临,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太子殿下,怠慢之处请殿下恕罪。”
“掌柜招待甚是周到,但若心存叛心,这可就万万使不得了。”
虞美娘的一双娇柔媚眼刚好对上玄明警告的眼神,慌张地垂下了头避开对视,心虚地回道:“后来民女才惊闻殿下当晚遇刺,幸好您三位均无大碍,否则这栋楼的人怕是都得人头落地了……我一介弱女子,现在想来,当真是万分后怕!”
“那今晚,为了自己的小命,你可得细心些,千万别让歹人溜进来,再出差池。”比虞美娘高了快一个头的玄明居高临下,威慑感十足。
“殿下您放心!今晚必定让您二位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噢对了……今晚天台上还有三位客人,太子殿下若介意,我现在就将他们请去楼下的包厢里。”
“不必了,我没那么霸道。”玄明微微蹙眉,虞美娘眉眼之中透露的算计令他感到不太自在。
“咱们上去吧!小心台阶陡峭。”刘恭摆摆手将虞美娘打发下去了,抬起左手悬在半空,摆出要搀扶玄明上楼的姿势。
玄明愣了愣,表情僵硬地回以微笑后,将右手轻轻搭了上去。
二人来到天台,只见三名男子衣衫不整斜倚在座椅中,他们身边还有数名衣着单薄的女子在寒风中翩然起舞。
“臣见过太子殿下、恭王殿下!”在见到玄明、刘恭二人的刹那,其中一名男子倏地正了正衣冠,神情慌张地伏在地上叩拜。
“这人是谁?你认识?”玄明向来嫌弃这些流连柳巷的男子,不禁带着厌恶的语气朝刘恭问道。
刘恭上前将男子扶起,轻笑着答道,“此人,正是禁卫军西门骑都尉黄实。”
——“没错——就是他——难怪觉得眼熟……”
玄明听后,双拳紧攥,眼神中流露出恨意。
在刘恭带兵大破京都城门前夕,此人自己曾见过一面,当时自己还指望将其扶植为军中心腹,却不想他早就投靠了刘恭门下。
这时,另一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也跟着下跪叩拜,口齿不清地呢喃道,“在下卞机拜见太子殿下、恭王殿下!”
“卞机……”玄明口中轻轻念道,并在脑海中检索着这个名字。
稍过了了会儿,玄明厉声指着卞机责骂道,“没想到,堂堂县侯家的儿子,竟也沦落在此衣冠不整左拥右抱,看来卞家真是家风不严啊!”
卞机深埋着头不敢作声。他的兄长卞康常年驻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而他这个侯府嫡次子却整日浑浑噩噩,若今晚的事儿再被父亲卞瑞知晓,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