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百官锦衣华服,早早来到宣政殿等候。
新帝登基后临朝第一日,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短短一夜,象征至高皇权的高台已被修葺一新,工匠们连夜将陈旧的龙椅稍作抛光,而新制的龙椅仍在赶工之中。
辰时不到一刻,踏入殿中的玄业走向大殿的最前方,刚好迎上几步之遥的县侯卞瑞。
“璟王殿下能起死回生,助陛下拨乱反正,必将迎来洪福滔天,圣恩万年!”胡子花白的卞瑞主动上前招呼,神情谄媚。
玄业微微皱眉,只觉心中膈应,却也不好驳师父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附和,“侯爷言重,一切都是陛下神机妙算,本王不过是陛下谋算中的一环罢了。”
听见玄业没有像过去那样称自己为“师父”,而是叫自己“侯爷”,卞瑞也领会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搭话。
时辰将至,福子从帘幕后走出。
他向众臣宣告元内监于昨夜暴病而亡,故今后将有他来主持早朝。
一语既出,朝堂之中并未爆发任何议论,反倒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跪等中,玄明姗姗来迟,身上依旧穿着自己身为太子时的深紫色朝服。
他缓缓走到玄业与长泓身前,将二人扶起。
“幸得二位兄长相救,朕才能站在这儿。从今往后,二位亲王无论在朝堂,或是私下见朕,都不用行跪礼。”
“陛下言重了。历朝历代,君臣之间素无不跪之理。”面对玄明的盛情,长泓颇感不安。他深知登高跌重的道理,可玄明却握住了他的手,微笑地摇了摇头。
玄业却并未谢恩,未发一言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身后跪着的林太师不禁抬头瞪了他一眼,心情忐忑。一边的长泓也觉察到二人之间异常的氛围,不禁疑惑地多瞧了两眼。
但玄明并未在意。命所有人“平身”之后,走上了权力至尊的高台,两袖一挥,正坐于上。
玄明环顾大殿,见所有臣子皆已到齐,隐秘一笑。
他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凌厉。
“过去这段危机四伏的日子里,有人于朕有恩,也有人暗害于朕。”
这句话掷地有声,不少臣子被吓得“噗通”跪地,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过错陈情。
然而玄明似乎并无耐心听他们辩解,他右手一挥,与此同时福子掀起帷帘,数名内官手捧玉壶恭立于大殿后方。
“辅国大将军、县侯卞瑞,协助逆王刘恭操纵军中将领任免,致使璟王遭遇行刺,令朕在宫中惴惴不安,罄竹难书!黄门侍郎谢俊,对朕所下旨意三番五次因私心从中作梗,令圣意不达,并曾假传先帝圣旨,罪大恶极!西门骑都尉黄实、代御林军右校尉袁齐,多番助纣为虐,罪不可赦!以上四人,皆当堂赐死。”
玄明的语气,沉着,且冰冷。
“陛下饶命!小人是为逆王胁迫,由不得己啊!”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一时间,谢俊、黄实、袁齐三人铺底哭喊,卑微求饶。
至于卞瑞,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臣,表现得冷静得多,“陛下,臣以及臣的先人用血汗赢得先帝亲封的县侯之爵,而您才登基,不等大理寺、御史台审查,便要当朝鸩杀三朝老臣,我朝可从无此先例。您就不怕引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以至祸乱?”
嘭——
玄明举起手边的白瓷茶盏,重重砸碎在卞瑞身前。
“朕仍留着你卞氏一族侯爵之位,已是莫大仁慈。得寸进尺会得来什么下场,你这老狐狸应当清楚。”
群臣肃静,殿内只听得见急促的呼吸声。
玄明身体后仰,依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跪地的四人。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四名内官依次来到谢、黄、袁、卞四人身前,并将毒酒呈在他们的眼下。
“福子,点柱香吧。”玄明命令道。
香炉被不和谐地摆在大殿前方,青烟袅袅,绕梁而上。
“香燃尽之前,若还不就范,尔等九族皆以谋逆之罪游街示众,当街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