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娘娘身子抱恙已有些时日了。她不愿为其他妃妾所知,才特意吩咐不准请太医查探。”珍珠心虚地看了玄明一眼,避开了目光。
“糊涂!她病得分不清轻重缓急了,你们也不规劝吗?快去请太医来!”玄明紧皱着眉头,少见地露出了愠怒的神情。
珍珠胆怯地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躺在床上的皇后,面露难色。她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无奈地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皇后的手突然抽动了几下,整个人似从恶鬼手中挣脱一般,猛地惊醒,极为用力地半坐起身来。
“等等!”
珍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
“阿娘,您终于醒了!到底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玄明一连问了几句,眼中写满了担忧。
仿佛刚结束了一场大战般的皇后,肩膀仍在剧烈的起伏着,呼吸也十分急促。
刚醒来的她神情还略显呆滞,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逐渐回过神来。
“许是……年岁到了吧。娘年近三十才将初出襁褓的你养在身边,如今已过天命之年。这世上大多女子,还活不到我这把岁数,若哪一日咱们母子情分到头了,你也别难过。”
“阿娘,您是不是病糊涂了,胡说什么呢?太医都没来瞧过,怎可将这种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玄明心焦地埋怨道。
“自己的身子状况,自个儿最清楚。太医又不是神仙,我只见过将身强体健之人调养得更加精神的,又何曾见过令垂危之人起死回生的?所以啊,没必要传太医,到时透出风声将宫里弄得人心惶惶的,反让有些胸怀异心的人,起了不好的念头。”
“您的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这些权位纷争的事情!宫里的太医哪个不是行医数十年,饱读医书,总比您懂得多啊!”
“行了玄明,我自己的身体,还由不得我自己做主吗?对了,你赶紧去看看陛下。紧闭七日,你还不知他近日,昏厥了好几次吧。”
皇后觉得无法通过说理劝服玄明,只好假意生气岔开话题。
珍珠与皇后互通了一下眼色,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太子殿下,前两日散朝时,陛下突然晕厥,从龙椅上重重跌落伤得不轻,您赶紧去看看吧!您放心,这边有我照料不会有差池的。”
玄明狐疑地望了珍珠一眼,而后坐到床边,不放心地握着皇后的手说道,“那儿子便去父皇那儿了。您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定要派人来知会我。”
皇后颔首,用一种慈爱却不舍的眼神望着眼前,俨然一副年少帝王之相的儿子,突然泪眼婆娑。
“去吧,不用操心我。珍珠,替我送送太子。”
玄明似乎读出了一丝古怪,却不便明说,只好随着珍珠依依不舍地出了寝殿。
皇后双眼无神地望着玄明的背影,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
直至朱门合上的那一刻,噙在眼眶的泪水瞬间潸然而下。她狼狈地用双手抹去,把脸别到面朝墙壁的方向。
送玄明来到寝殿与宫门之间的庭院内,珍珠行了个礼正欲转身。
玄明突然说道,“珍珠姑娘,劳你送我多走一段吧。”
珍珠不好回绝,只得跟着玄明来到正宁宫花园的一处较为隐蔽的墙角。
“珍珠姑娘,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儿,请赶紧说吧。”
被这么一问,珍珠神色慌乱,不知太子从何看出了端倪。
不过身为中宫大宫女的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她马上收拾好了心绪,从容地答道,“奴婢从来都谨遵娘娘懿旨行事,从无欺瞒谎报之情,不知殿下这么问,是想知道什么?”
“阿娘病得这么重,为何你们俩不请太医反倒镇定得很?刚刚她将这么不吉利的话脱口而出,你却毫无阻拦,恐怕这根本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吧?珍珠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回答我,如果没有令我信服的答案,我是不会放你走的。若你迟迟不回阿娘身边伺候,她也定会怀疑你是否同我说了什么。”
珍珠没有过多犹豫,她仔细环顾了四周,确定身边无人后,回头神情凝重地看着玄明,仿佛她早就想将内情和盘托出一样。
“殿下,近一月前贵妃曾单独见了娘娘。她们见过之后,我曾在收拾寝殿时,在娘娘枕下发现一枚小瓷瓶,于是就问娘娘这是何物。娘娘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将瓶子收了起来。不久前,娘娘请陛下来宫里用膳,那日过后,我在倾倒的垃圾中再次见到了那枚瓷瓶。如今,陛下与娘娘几乎同时产生了一样的病症,娘娘执意不准请太医的原因,我想恐怕与此有关。一会殿下就将面圣,还请您务必掩下娘娘的状况,千万别引起陛下猜疑,白费了娘娘的良苦用心。”
玄明听后,感觉如雷灌顶。他足下不稳,后退了两步依靠在寒凉的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失魂落魄。
“贵妃……”
绝望的心情在胸口翻涌。他很清楚,如果皇后被贵妃掌握了关键的把柄,以二人势同水火的关系,贵妃一出手,就必然是杀招。所以皇后才笃定自己时日无多,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迎接死亡的她,反倒安慰自己不要伤心。
“殿下,奴婢对天发誓,方才所说绝无一句虚言。奴曾企图向娘娘印证心中猜想,却被娘娘命令,所见的一切绝不可外传。今日向您道出内情,也是希望殿下将来能还娘娘一个公道。奴在此处耽误久了,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