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显恒周围的士兵已然慌了阵脚,而他们身后的退路也已被踏着风尘的黑甲铁骑彻底切断,无情的铁蹄踏着绵延的尸骨一往无前,近两万之数的中军,没过多久已死伤近半。
无数的兵士绝望地望着天空,丢盔卸甲呆立在原地,任由残酷的刀枪割断他们的咽喉,最终凄惨地倒在尸海之中。
而他们的尸首,也被滚滚而过的战马踏得粉碎,嵌入黄土,至死不瞑。
“胜局已定。”玄明表情淡漠地望着远方的遍野尸骨,语气轻松地说道。
“死了这么多大宋的将士,你不会为此揪心么?”玄业微微皱眉,感到眼前的弟弟有些陌生。
“人各有命。身在叛王麾下,战死沙场,是他们早晚的归宿。”玄明平静面容下的黯然神伤,并未为人知晓。
他在心中感慨,生在皇家,彼此血脉相连的至亲之间,终究是迎来了这般惨烈悲哀的结局。
“高处风寒,咱们下去吧。”玄业不愿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内心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练兵已久的玄业深知这些士兵大多出自苦寒之家,日夜承受着艰苦的操练,只为家中老小得以安生。
仅两万人被屠杀殆尽,也就意味着背后数千个家庭恐将因此断了生计,支离破碎。
而身为叛军战死的他们,家中所剩之人不被降罪已属万幸,绝不会得到朝廷一个铜钱的补偿。
日夜受着□□之苦的芸芸之辈,最终得来这样的结果,实在可悲、可哀。
玄业的身体与玄明紧紧贴着,可他却觉得有些看不透近在咫尺的至亲至爱之人。
杀回京都之前,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今后将在外披荆斩棘操持军务,为弟弟守护一方宁静朝堂,而心地纯良的玄明可以永远不沾染生杀血腥,不去沾染政治背后的残酷。
可今日上午,刘恭临死前在玄业心中所扎下的利刺,以及方才玄明面对无数人生死的冷漠,令他不由重新审视玄明,同时心中生出了几分忌惮……
走下城楼的路,尤为漫长。
彼此依偎的背影,若即若离。
二人心中各怀心事,却都选择彼此隐瞒,害怕迎来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
……
城门之内,垒起高台。
明黄的帘幕掀开,玄明正坐在台中藤制长椅上,两侧摆着滚烫的火炭,在暮冬之中送来些许温暖。
玄业身穿银光铠甲,一手扶于玄明的左肩,一手轻轻搭在挂在腰间的佩剑上,威严地正视着前方。
福子领着一众御林护卫围于四周,气氛庄重肃穆。
城门之外,刘显恒手下最后的心腹主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纵使灰黑色的铁铠被染成深红,依然一往无前,迎着四面包抄,披荆斩棘,困兽犹斗。
刘庆源如同怯懦的老鼠,蜷缩在高大的城门之下,眼看着身前的手下一批一批沦为尸骸,却只是无助而绝望地凝望天空,双手合十不住祈祷着。
不远处,奔袭而来的虎怯军精锐,却如雄狮猛虎,平等地撕碎着每一个挡道的人。
墨色战马上的刘显恒,左手持缰右手提着五尺长的长刀,常年养闲的聊城守军抱头鼠窜,逐一沦为刀下亡魂。
护在他左前的邢炙,策马飞驰,抵挡着尚存一息的残兵败将最后的扑杀。
随着身边的护卫逐一开始倒下,刘庆源焦急地拍打着城门,然而两丈有余的伟岸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杀!”
“杀!”
“杀!”
……
刘庆源的耳际,无尽的嘶吼声愈发嘈杂,震耳欲聋。
自己仅万人的军队,眼下所剩已不过数十人。
他的脚底,已是一汪猩红的血池。
他决绝地嘶吼一声,双手举起长剑,愤怒地跟随最后的护卫们上前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