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通天台的门户,被拖地的金色轻纱掩蔽,被风儿掀起随风轻舞,胜似天宫。
一袭暗紫长袍的青年男子,沿着层层叠叠的阶梯缓缓登上城楼之顶。在那儿,已有一位周身墨色蟒纹长衫的男子正在等他。
“除夕之夜,为何没去云熙宫,反倒邀我至此?”玄明来到桌边坐下,与刘恭四目相对。
“要讨你欢心,总得拿出些诚意嘛。”刘恭斜嘴轻笑,当他那双犀利的丹凤眼卸去城府与算计时,俊俏的脸颊倒是颇能使人着迷。
“诚然,你第一次表达对我的兴趣时,我只觉得你是在侮辱和戏弄。相处了这些日子,反倒令我摸不透,你这其中是否存着几分真心了。”玄明褪去披在肩上的长袍,里边穿着的竟是素白色的长衫。
刘恭见此,微微皱了下眉,“你虽生得养眼,但在新春佳节着这一身素白,多少有些煞风景了。”
玄明默然,伸手接过福子呈上的青玉酒樽与四枚酒杯,如若无人地在酒杯中斟满清酒,将其中两杯分别放在了刘恭和自己面前,另外两杯则被逐次轻轻举起,朝天示意之后,轻洒与两旁。
“这两杯,是敬谁的?”刘恭盯着玄明的目光中,微微透着不满。
玄明柔和的杏眼之中,眼波如水,他叹声道,“这第一杯,自然是敬养育我长大的母亲。第二杯,则是敬不知身在何方的……七哥。”
“这是我特意命人为我们俩布置的宴席,你这么做,合适么?”
“若我独自在正宁宫,亦会如此,并非刻意要扫你的兴。”
玄明话语中摆好了台阶,刘恭便也顺着下来了。
“敬过故人了,该咱们了吧?”
玄明淡笑,微微点头。
二人举起酒杯,杯盏悬空轻碰,随后被昂首饮尽。
在酒杯摆下之后,数名内官将一盘盘用银盖扣好的珍馐摆放至台面上,而后一一揭盖。
每碟佳肴皆色香味俱全,且呈上之时仍然温热,可见刘恭交代之时的确用了心思。
“没想到,像你这样阴冷的人,还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玄明稍感错愕,尽管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并无多少兴致与胃口,但心中还是受到了一些触动。
“阴冷二字从你这儿说出来,多少有些伤情了!”
“那些看似被你用心对待过的人,被利用完了,不就被弃之敝履了么?”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说法?”刘恭皱眉,一脸被污蔑的无辜神情。
“望月楼的掌柜,你和她的情谊似乎不一般吧?如今胜券在握,倒是全然没有记起来曾经许诺她的名分啊?”玄明看似天纯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揶揄。
“这些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刘恭对于自己曾与虞美娘的“闺房之话”为人知晓,略感愠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玄明笑得轻松。
“这是何意?”
“你利用望月楼里的艺伎,讨好各大门阀家族中的管事及游手好闲之辈,从而刺探消息,那我自然也可以派出我府还有白家、萧家之中信得过的手下,从那些艺伎口中,知道些事儿。”
“她们都被严加管教,怎可能被人轻易利用?”
“你善揣度人心,却忽略了她们都是被出身拖累的可怜女子,这天下没有人愿意生来做妓。只要给了她们赎身的希望,她们的戒备心,便被一点一点瓦解了。至于那位虞美娘,你威风之时却将其冷落,难免令人心有微词。心中不满憋太久了,总要找要好的姐妹诉诉苦,解解闷吧?”
“你何时开始着手做这些的?”
“自从我与七哥的传闻火速在城内传开,通过七哥身边侍卫审问出他们在酒后去了望月楼说了胡话,便着手布置了。”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就一定是望月楼推动的呢?”刘恭心中不解,毕竟在玄明的视角,望月楼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太子与璟王情谊非常且举止亲密的谣言迅速传遍京城,只能算是一种可能性。玄明仅凭此就锁定了望月楼的嫌疑,逻辑牵强,莫非是还有别人对他透露了什么。难道是曾对自己生过二心的靳伯申?还是另有其人?
刘恭托腮,仔细地回忆着身边之人的可疑之处。
“道理很简单。我也曾去过望月楼,大堂之内歌舞升平嘈杂不已,所去的侍卫即便酒后失语道出我与七哥之间的事,也不可能大叫大嚷令满堂皆知,最多不过是叫邻桌的三两人听见罢了。寻常官宦富商子弟听见有损皇子声誉的传闻,谁敢大张旗鼓地说与亲朋好友?就不怕掉脑袋?所以此事几日之间便传遍大半个京城,就只能是望月楼的人,有意为之。”
“原来如此……那既然你已从望月楼探到了不少讯息,怎么没加以利用,大做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