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见元盛全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眉头微蹙。
“元内监,不知您时时留意陛下殿内动静,不知是在为何人充当眼线呢?”
“老奴毕竟站在殿门边上,难免听见些声响,并没有什么歪心思,殿下多虑了。”
“元内监,您在父皇身边服侍数十年,或许耳朵听见的确比常人多些,却也素来是最懂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的。怎么近来,总是针对、顶撞孤,您到底,是何居心?”
咚——的一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元内监突然跪拜在地,额头抵在玄明的鞋边。
“殿下,老奴始终忠心陛下绝无二心,望您明鉴!许是陛下骤然驾崩,老奴伤心过度,这才语无伦次,望殿下看在老奴数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恩准老奴离宫颐养天年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拜,让玄明顿感手足无措。他慌乱回头朝白太保、林太师的方向望去,林太师皱着眉关轻轻摇头,白太保则比着手势,示意玄明赶紧将对方扶起。
这场交锋,因着这纸圣旨与宋帝驾崩之突然,玄明从一开始便处在被动之中,好在其急中生智巧妙地将圣旨的用意圆了过去,可却在急于乘胜追击之时,被这只老狐狸将了一军。
在这紧张的时刻,自己根基不稳,宫外兵临城下,玄明却将贴身服侍宋帝数十年的内监逼了当堂下跪求饶。
尽管对方却有僭越之举,但这样的场景传开了去,在历代重礼的大宋,必要遭到宗室长辈指摘,那之前民间关于太子监国之后独裁专权架空天子的传闻,会令更多人相信。
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玄明还是只得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元内监的手臂。
然而对方竟如失心疯了一般,忽然恸哭起来,伏在地上旧不愿起。
“陛下,您为何不将老奴一道带了去啊?!老奴忠心耿耿数十年,如今满鬓花白却晚节不保,就让老奴与您一道去了吧!”
元内监突然将额头重重地磕向地面,彻底慌了神的玄明只得将手垫在他的额头底下,求救般的望向白太保。
霎时间,大殿之内,众臣之间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这群朝臣面前,面对一位垂垂老矣的内监歇斯底里般的哭诉与对陛下的哀悼,在他身前的年轻男子,仓皇搀扶的身影是多么的单薄而苍白。
就在这时,一名御林军守卫神色慌张地奔入殿内,紧贴在刘长泓耳边说了几句。
长泓听后神情凝重,赶紧来到玄明身旁,双手轻扶他的肩膀,低声耳语。
然而未等长泓说完,大殿之外便想起了坚硬盔甲摩挲的声响,众臣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为首的刘恭带着如龙一般的长长队列,沿着宣政殿下的汉白玉石阶径直朝大殿而来,围在两旁的御林军面对这番阵仗亦不敢贸然阻拦,只得在侧形成两列与中间的军队对峙。
“刘恭,你持兵器入宣政殿,是要造反吗?”林太师踱步来到群臣正中央的空道上,指着刘恭的脸高声质问道。
“太师大人,请您搞清楚,造反的究竟是谁?本王可是奉陛下密令,返京护驾的。”刘恭说罢,手举圣旨高过头顶,只见在圣旨之上赫然写着:
朕危,速归救驾!
就在此刻,方才状若疯癫的元盛全,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挪到刘恭身前,对着朝臣们呐喊道,“诸位大臣,老奴并非有意对太子出言不逊,只是陛下驾崩,老奴一介无儿无女、一只脚踏入棺材之人,实在是情不自已。恭王手中所持的圣旨,正是老奴拼了命送去宫外的!”
“胡……胡说!”面对骤然发生的一切,玄明的脸上终于呈现出惶恐惊惧之色,但他随即沉着了下来,“父皇一直昏迷鲜少清醒,试问父皇何时书写此封密诏,而你又何时将此圣旨送至宫外?”
“殿下久居宫外,不比老奴日夜守在陛下身边。陛下实则时有清醒,只是殿下不知道罢了。”
“为何前日孤入宫面圣之时,尚见父皇平和泰然,短短一日之内,怎会陷入此般恐慌惊惧的心境?试问父皇立下此道密旨之时,可还有人证?”
“殿下,现在密旨就在眼前,您强词夺理称要人证,又有何意义呢?”立于大殿中央的刘恭似乎失了耐性,他大臂一挥,厉言道,“来人,将此忤逆君上之人拿下!”
“谁敢!”玄明向后退了两步,怒目圆睁地与包夹而来的兵士对峙着,“孤乃陛下当堂口谕委任监国的太子,你们岂敢!”
压上前来的兵士到底是半路跟着刘恭的,玄明颇具威严的呵斥将其一一吓退,终究不敢将自己身家性命全部压在刘恭的身上。与此同时,御林军也纷纷拔剑横在玄明身前,在场的言官们无不惊慌失色。
“尔等胆敢忤逆圣意?”刘恭上前几步,手握圣旨理直气壮地杵在两军之间。
“刘恭,你的野心未免太过昭然若揭了吧?父皇骤然离世,你便于同时大军逼宫,时机掐得真准哪!凭着一纸难辨真伪的圣旨,便妄图谋逆夺位?没考虑过如何收场吗?”
“难辨真伪?哈哈哈哈……”刘恭仰天长笑道,“来,诸位大臣,尔等将圣旨一一传阅,若觉得字迹与陛下往日文书有所不同的,便站出来细细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