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在忍视线之外的人粗暴地推了他一把,让他成了趴卧的姿势。可能是那个男孩诺特。当忍试图滚开的时候,男孩坚定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太痛苦了。
“别动。”玛吉告诫他道。
忍的颈部有一下刺痛,然后一注射器的液体推进了他的血液循环系统,这种感觉不可能错。
“有一种毒药可以永远留在你的身体里。”她解释道。
“你——你——你——”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我什么?”即便是在嘲讽他的时候,玛吉的声音仍然十分慈祥。这令忍想起用来清理呕吐物的甜腻的晶体。她安抚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给自己的后人下毒。”
所以,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他质问道,但是没有词句从他的口中吐出。玛吉正在忍脑袋附近的一个背包里面窸窸窣窣地找着什么,她的动作很慢,很虚弱,然而不知怎的,却又不可阻挡。忍可以感觉到一切——他四肢和下颌的钝痛,诺特将他压住的压力,甚至还有吹拂过发间的清凉的微风——但是他动不了。无论她往他身体里注射了什么,这东西都令他动弹不得。他那拯救奎因的计划开始显得过于乐观了。
玛吉掀起忍的衬衫,冰冷的针刺感开始出现在他的两侧肩胛骨之间。压力、疼痛,还有一打针穿透皮肤的感觉。听上去她仿佛是用一块石头在把针拍进他的背里。每拍打一下,那些针就更深入他的血肉之中,仿佛她是在钉一排钉子。
玛吉发出几声吃力的声音,不是真正的咕哝声,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祖母在修改一块特别复杂的针织物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忍纳闷儿在这次酷刑结束之后,她是否会给他一碟糖果。在能够弄清楚答案之前,铅一样沉重的眼皮终于沉沉地阖上,忍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你真的知道你母亲和父亲的家族吗?”
是诺特,似乎在向他发问。
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眼睛大睁着。也许它们已经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睁了很长时间。他正盯着一块残破的墙壁和墙壁上方多云的天空,现在既然他开始这么想了,很有可能他盯着这片景象很久了。
“什么?”
至少他的声音还正常。忍迅速而无声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发现他可以移动自己的四肢。它们仍然痛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不像他上次醒来时那么痛了。如果玛吉不在附近,他可以抓起仪式剑逃走。忍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让自己准备跳起来——一旦他能够确定那个老妇人已经走了。
“你告诉玛吉你的母亲是苍龙家族,你父亲是雄鹰家族。你认识他们吗?”
忍转过头去看诺特。这是一个错误,因为疼痛沿着他的脖子蹿上蹿下。男孩坐在附近,爱抚着一只倒挂在他左手上,似乎是蝙蝠的小动物。忍盯了片刻,因为他认出了诺特的声音,不过现在他能够看到声音的主人,忍不确定这还是同一个人。男孩有着浅棕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在鼻子和脸颊上长着一片雀斑。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洗了几个澡。”诺特解释道,立刻就明白了忍的困惑。
“很有用。”
男孩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们在邓恩·塔姆城堡的一个角落。忍可以听到外面湖岸上其他守望者的声音。附近似乎没有人。
“你能动吗?”诺特没什么兴趣地问道。
“差不多吧。”
“你的母亲、父亲、祖母,诸如此类。你认识他们中的所有人?”
忍向着天空眨眼,试图整理好思绪,以便回答这个古怪的问题。如果这个守望者男孩问他他家人的情况很奇怪,这显然不是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他身上发生的最奇怪的事情。
“父母两边的祖父母我都见过几次,”他说道,断定这个问题和任何其他问题一样可以让他重回活人的世界。“但是我的父母还有我不和他们来往。我母亲的父亲是一个传统的日本人,对于我母亲嫁给了一个苏格兰野蛮人,他不太高兴。”
“哦。”听到忍贫乏的家庭关系,男孩看上去很失望。“你知道他们是谁,你的祖父还有其他人?”
“是的,当然。”
“我们只有母亲。有时候我们还有父亲(我们是他的私生子),他的拳头就像——你管铁匠用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锤子?”
“不,另外的那些,下面的。”
忍冒险猜了一下:“铁砧?”
“铁砧,就是这个。不认识更多的亲戚。我甚至都没有姓氏,不过有些时候我被称作诺特·酒鬼的儿子。”
男孩弹蝙蝠的动作很粗暴,每当忍以为诺特真的要伤害它的时候,他就变得温柔起来,抚摩着蝙蝠的脑袋,还对它发出啾啾的声音。
“威尔金死了。”诺特说道,仿佛他是在宣布下雨或者是在评论一只飞过的鸟一样。
威尔金。我知道这个名字。忍记起了这个名字。威尔金是那个比诺特稍微年长一点儿的守望者同伴。忍先前曾在医院病房和苏格兰庄园和他们交过手。“啊,”他说道,“威尔金是那个在第一次狩猎中跌下深谷的守望者。”
诺特耸了耸肩。对他而言,威尔金的死法显然并不重要。“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很高兴,但是我并没有这么觉得。”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你喜欢他?”
“不,我恨他。”诺特强调了这一点,“但是把事情怪到他头上很容易。我怀念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