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炀猜到了他大清早带自己爬山的真正目的,被反握着的手探了跟手指出来,在季苍兰手心里轻轻剐蹭了了两下,被握得更紧。
他们穿梭在黑幕中略显阴森的墓园中,脚步却很轻松。
最终季苍兰在深处两座石碑前慢了下来,闻炀若有所觉地跟着投了视线。两座石碑周围很干净,没有生很多杂草,贡品也还是新鲜的,看得出来被很精心地呵护着,多亏了他虚心好学,在此时能够看懂上面的刻文。
一左一右的两座石碑——
左边:季砚一之墓
右边:方威汉之墓
非常简单的刻字,没有加缀多余的头衔。
闻炀这才发现,季苍兰是跟了母姓。
季苍兰蹲了下去,轻轻拽了下闻炀的手,让他也跟着蹲在身边。
“爸爸、妈妈,”他是南方人,跟父母说话的时候,带了申市的口音,吴侬软语地,听上去让人心软,“吴带依来看拿啦。”(我带他来看你们了)
闻炀这时候就听不懂了,方言还不在他的学习范围内,不过后面季苍兰就换了普通话。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是还活着估计会吓到,蹲过牢子,杀过人,家里的枪跟玩具一样,带着呱呱也不学好,”季苍兰笑了笑,说。
闻炀脸有点黑,没见过他这样的。
但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下去。
“我之前就总说,想带一个人来让你们看看,之前觉得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现在却又真的带他来了,反而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季苍兰有点沉默,松开了拉着闻炀的手,细长的手指轻轻游走在石碑的刻字上,一笔一划地描摹过去,“我很开心,真的,我现在特别幸福。”
墓碑前摆放着上次留下的黄纸,和一个铁盆。
季苍兰用火机点燃了纸,火舌迅速燎起来,差点烫到他的手,吓得他猛地一松,纸钱落下去,火焰吞没了其余的元宝,火光映在眸子里,让人有些眼热。
闻炀在这整个过程中都很安静。
就在这时,有一阵冷风吹来,但稀奇地在靠近他们时变得柔和,火焰在眼瞳中雀跃地舞动起来。
季苍兰抱着膝头蹲在火盆前,特别小声,特别小声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来了吗?”
“你们还怪我吗?”
风呜咽着夹裹了冷意飞奔,漫山遍野地窜逃,像是两双手轻柔地在他的脊背上抚摸。
他们蹲在火盆前,看着火焰一点点熄灭。
季苍兰笑着站起来,说:“走吧,去看日出。”
闻炀应了声好,但慢了他一步,脚步抬动时,偏过脸,面色肃穆,声音快又清晰地落在墓头:“我会永远爱他的。”
“好慢,”季苍兰已经走出了两米的距离,回身朝他叫道:“闻炀,看!”
闻炀循声而去。
季苍兰身后是影影绰绰的群山映出了通黑的墨。
云是蓝色的,朝阳是澄黄的,天辽无边际。
季苍兰站在那里,平静地像一口即将爆发的火山,等待着喷涌出磅礴的爱意。
季苍兰怀孕31周的时候,天要更加冷,他穿得厚实,加上小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颇有种成功人士标配的风范。从东大门保安晋升成了保安队长,保安亭变成了办公室,就在B栋办公楼一层。
每天踩着点儿打卡上下班,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文生到处溜达。见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能是一个人很无聊,经常帮秘书办的人拿外卖上去顺便串门儿。
秘书办的人是公司内部唯一一个知道闻炀真实身份的部门,每周五下午还要尽职尽责地给18楼那位销售经理汇报当周情况。
闻炀每次开会必然带着这位带了红袖章的保安队长,时不时揉个小手,端个小水儿,低眉弄眼的模样,完全没有传说中沙国大boss派来的空降兵那么凶恶。
一来二去,整个秘书办对他们的关系都心照不宣。
闻炀本来是说要天天来找他一起吃饭的,但恰逢生意旺季,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除去在家里的时候,季苍兰已经快一礼拜没在公司和他见过面了。
昨晚闻炀有点发烧,但没告诉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睡在客卧,季苍兰还是今早吃饭的时候听阿姨提了一嘴。
他听完抿住嘴巴笑了一下,把闻炀那点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今天下班特意回了一趟家,让阿姨做了清淡的饭菜又带过来,准备下午加班的时候给他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