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佟想起来了,也想起了自己当时心里想问的话:想陪的那个“他”是季涵,还是,闻炀呢?
可惜了,不管是谁,季苍兰都没有在冬天的雪地里做过snowangel。
他像是对冬天有过敏反应的病人,只能在窗口听着雪落下来的时候,那阵万籁俱静,吞纳了一些嘈杂的沉寂。
后来季苍兰回国的时候和符佟道别,符佟问他回去打算做点什么?
季苍兰说不知道,短暂地笑了一声,又说:“找点只能在夏天做的事情吧。”
在季苍兰这里,讨厌过秋天的符佟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一个人讨厌某个季节,那他一定没有失去过某个季节。
没有在某个季节,偷偷地站在窗边,用眼睛贪婪地想要记住那个季节悄然到来时的所有变化,温度、雨滴雪落、风声带来的虫鸣鸟叫,以及那个季节到来时,落在枝头的第一缕晨光。
·
季苍兰进入冰淇淋店的时候,符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追了进去。
在他付款的时候说:“我听他们说保险箱里有一个折纸。”
季苍兰接过冰淇淋的手滞了一下,但很快把甜筒握在手上,“嗯”了一声。
符佟快速说:“你把纸展开看看有没有东西。”
顿了顿,接着道:“Elie出狱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一直在叠纸,觉得可能会——”
“不用了,”季苍兰舔了口冰淇淋的球,眉心皱了一瞬间,符佟以为他是被冰到了,听他继续说:“我不关心了。”
出了冰淇淋店后人多了起来,狭窄的巷子拥挤了人潮,推着他们朝反方向走去。
符佟在某刻惊讶地“哎呀”了一声,对着某个方向停住脚步,说:“我很久之前来过,还许愿希望年入百万,都忘记再回来还愿了。”
季苍兰没有说话,符佟从怀里掏出三个硬币,说:“灵得很,你要试试吗?”
他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咽下去,摇头:“我不信这些。”
因为即便再次回到罗马,他的愿望也不会实现了。
符佟倒是很热衷玄学,挤入人流间去许愿。
抛完三枚硬币后,才说:“我之前其实是随行Elie来罗马做生意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他也许愿了,我还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季苍兰声音很平静,像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说什么?”
符佟苦笑着摇头,“他没告诉我,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他话音出口的时候,身边的季苍兰忽然很痛苦地弓腰俯下身去,甚至痛苦到半跪在了地上。
一开始还没有很多人注意,是他第一声呕吐引起了路过人群的目光,关切地想要看看是否需要叫医生。
季苍兰没吃东西,即使吐出来,也是刚刚融化在胃里的冰淇淋甜水。
他吐得很严重,浑身颤抖不已,嘴里一直吐着酸水,脸颊疯狂抽搐着,姿势不得已变成了全跪,头深深蜷缩下去顶在膝头。
液体疾速倒流,胃酸腐蚀了喉管,带着奶油和糖的味道,但这股甜味太甜了,又太腻,让他痛苦地流出了鼻涕和眼泪,变得分外狼狈。
符佟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扶他:“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咳咳!”季苍兰很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完了冰淇淋之后只剩下干呕,借着符佟伸来的胳膊勉强站起身,又松开手。
“要不要去医院?”符佟看清他的脸很担心。
“没事,”季苍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抹走脸上的液体,嗓音嘶哑着说:“没事,我要回家了。”
“回家?”符佟说,“好,我扶你走。”
“不用,”季苍兰拒绝了,走在他前面,说:“我要回国了。”
符佟人傻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啊?”
季苍兰就说话了:“我的西瓜还没卖完,我还有一车西瓜没卖完。”
他的背影消失在迎面拍来的人浪中,符佟动了动嘴唇,还是掏出了个电话。
很快就被接通,电话那头是他分外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