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点了下头,没说话,然后握住了江清顺伸出来的手。
江丞眼睛里马上就出了泪花,江清顺单是笑:“这我儿子,想爸爸没有?”
“想。”江丞弯腰去抱他,不敢用力,怕压垮了他,可眼泪掉出来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发起了抖。
“哎呀,这么大了还爱哭。”江清顺给了闻里通一个眼色,让他把其他人都请出去。
江清顺用力地抱住他,胳膊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大概这样抱了有十分钟,江丞才起身,眼泪把他的肩膀袖子都打湿了。爸爸身上有一股药的味道,病人的味道,当时妈妈身上也是这样的气味。
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人总是这样来了又走,最后又只剩他一个人。
江丞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我带你去美国治病,我都问了,我直接帮你预约专家,你去了马上就能插队做手术……”
江清顺摇摇头,又笑:“没关系,爸爸走了就走了,就是我们小江丞,以后怎么办”
“你不能有点信心,那个专家很厉害的,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真的,你鼓起勇气,再坚持一下……我们去治病吧。”江丞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眼睛红通通的。
“爸爸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勇气。”江清顺说,“江丞,你也不用鼓励我,我心里都知道。”
江丞呆了一瞬:“可是我不想你也离开”
“想、想,”江清顺摸他的头发,“爸爸知道想就够了,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很勇敢,以后要继续勇敢下去,爸爸永远爱你。”
江丞蹲在黑漆漆的楼道上,眼泪都哭干了,流不出来了,太阳穴尖锐地刺痛。
江清顺需要很长的休息时间,他吃的药容易睡觉,闻里通走进来给了他一瓶矿泉水:“你还好吗?”
“嗯。”他站起来,喉咙是痛的,“我现在买机票,带他去国外看看。”
“算了吧……”闻里通脸上流露出不忍心,“长途跋涉,你爸太辛苦了。”
江丞喝了口水,问:“我爸他的……他老婆呢?”
“她刚知道消息,正在赶过来。”
“什么?”江丞皱眉,觉得难以置信,“她刚知道?他们不是夫妻吗,她怎么会才知道他生病了!”
“你爸那个人,你不知道的吗?他去年摊上了事,嫂子家里就想让他们离婚了,嫂子没干,结果你爸一下查出这么严重的绝症来,他就想办法离婚了,不想拖累她。”那时候本来处境就难了,手术费难凑。
江丞说不出话来:“那……那…他们的小孩呢,怎么办?”
“……哪里有什么小孩,你走了以后,她嫁给你爸了,做产检的时候发现胎儿是唐氏儿,就打掉了。”
他脑子里猛地一阵眩晕,差点倒下去。
“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你早点回来也没用,就陪着他开心一些,他的病啊,之前医生说,做治疗就是续命,最多拖一年。”闻里通劝他想开点。
江清顺的妻子是前半夜到的,江丞在病房里坐着,没敢睡觉,闻里通在外面疯狂挂迟思的电话,然后直接把他拉黑了。
“你是小丞吧,我是他……”她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你早点去休息,晚上我守夜。”
江丞说没事,低头看着她,她比上回自己偷偷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圈。
江清顺的最后一段时日,过的不算很难受,亲戚朋友,最亲近的父母、儿子、妻子、表弟,都在身边。
在他的葬礼上,江丞已经哭不出声,也掉不出眼泪来了,就是站着,觉得全身冰冷。
下雨了。
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已经经历第二回了。
-
迟思正在上课,听见下雨声,似有所感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没有带雨伞,准备淋着回去,一个女学生走过来,把伞给他,迟思摇头没要,这女学生也很绝,把伞丢在他面前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