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周,在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和宋屿川受K的邀请去了一家俱乐部。
那个俱乐部我忘了叫什么名字,门口没有标识,和普通的门脸没什么区别,但里面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实验音乐,也是我第一次踏进如此未知的领域。
那里面的灯光是暗紫色的,天花板上吊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装置艺术,有点恐怖,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舞台上,有人在即兴绘画,背景是一段夹杂着实验音乐的诗朗诵。
人群从稀稀落落逐渐聚集,穿着异装怪服的身影游走在摇曳的灯光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律动感。
我觉得不舒服,可转头一看——宋屿川早就跟K融进了这个环境里。
Coco换了份工作,在俱乐部做兼职。就是在那样一个混乱的场所,他们又一次相遇了。宋屿川很快认出了她。不过比起看这张见过一次面的脸,他更被墙边靠着的一把贝斯所吸引。
那是一把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贝斯,琴身很多划痕,琴颈上刻着“SIRE”这个名字。
“我认识这把琴。”他说。
宋屿川见到这把贝斯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因为就在前几天,他在YouTube上偶然看到过一个金发过肩的、未露面的女生用这把贝斯弹了一段曲子。
他在家里投屏放过这个不到三分钟的视频。
该怎么形容呢,那声音就像是耳机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搅拌再拿出来一样,很难听,又闷又乱,跟噪音没差别。可宋屿川却越听越喜欢,也不知道他在乐个什么劲儿。
“你就是那个‘Wanderxx’?”宋屿川说出了那个账号名,视线移到Coco的头发上,盯着她不礼貌地看了许久。
Coco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放下了托盘,“你看过我的视频?”
就这样,他们之间再次被某种神奇的纽带连在了一起,不需要再有更多诠释来点缀他们的相识了。
两人很快玩到了一起。宋屿川几乎每天都会去那家俱乐部,那条街没什么人会逗留,进到俱乐部的大多都是老面孔,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在晚上八点准时到场。
俱乐部老板偶尔会走到吧台前,调侃Coco,尝试着触碰她的身体。每次宋屿川还没来得及阻止,Coco就会狠狠踢他一脚,骂道:“你这个混蛋。”
“我只是开玩笑。”老板无辜地举起手示意。
有一次在他们老板离开后,宋屿川若有所思地对Coco说:“你不需要我替你出头对吧?”
Coco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她摆出搏斗姿势,“我自己的身体就是武器,我自己可以为自己出头。”
两人逐渐熟络起来,俱乐部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等Coco下班后,他们会在吧台喝上一杯,最初只是聊聊乐器以及互相介绍自己喜欢的音乐。
后来随着关系加深,他们开始一起去看演出,流连于波士顿和剑桥的各种酒吧和俱乐部。
在看过一场糟糕的摇滚乐演出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舞台有了一致的想法:“干这个我也能行”。他们都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意识,所以组建乐队的想法是一拍即合的。
宋屿川和Coco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然敏感,对外界的一切总是怀有高度的觉知。
Coco主要体现在谈话上,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当人说:“你们女人不都这样么?”的时候,她会大声反驳。
宋屿川就无需我再多言明,仅仅是一个举动一句话,就能触碰到他敏感的心灵。
他们一起去看表演时,两人都不只是沉浸在音乐本身的旋律里,反而更容易被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吸引——乐手颤抖的手、主唱微妙的眼神变化,甚至是鼓手稍有停滞的节奏都能让他们兴奋或警觉。
他们对这些细节的关注,超越了表演本身,好像在借此了解表演者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单纯地欣赏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