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乐队的面试似乎就真的只是“面试”。就这么面对面地,白衍很快从我身上扫过,只上下打量了我几秒,立马就同意了。
“行吧,一会儿去排练可以吗?”他眼里满满的期待。
?
我有些疑惑,心里忍不住嘀咕:宋屿川对于贝斯这么挑剔,我三番四次的请求都于事无补,都是一个乐队的,白衍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同意?
“就…这么同意了?”我半信半疑。
“对呀,我们乐队八月二十八号就要去参加比赛了,刚好缺人。”白衍着重强调这一点,对我比着数字,又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贝斯这个东西,咱认识的人里真没啥人会的。要不是我要弹吉他,指不定我就去弹贝斯了。我们乐队排的歌贝斯含量很低,就跟着节奏弹几个重复的根音就行。”
他对我神秘一笑,又补充道:“只要是个人,有贝斯,弹几天就会了。”
“我说就这么几个音,贝斯干脆不要了,但是川儿就是不妥协,说不能降低了标准,前几天他排练的时候中暑,差点晕倒,这不刚休养好就又来排练室,一直吵嚷着要找个贝斯手,真是刻苦,学习都没见他这么用过心。”
白衍的言语间不免透露着对宋屿川的心疼,我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
白衍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着关心他的话,而我却不能,我跟屿川只是走了一段路的关系,就连朋友都称不上。
我在一家便利店路过停下,白衍跟在后面,问我要干什么,我说热,买几杯柠檬水消暑。白衍也不客气,比我矮了一个头的他跳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哎,没想到柏言知你人情世故可以呀,咱一共加上你四个人,那就买四杯吧。”我买了四杯柠檬水,还各拿了一盒冰凉贴和解暑药。
到了排练室,宋屿川看见我,脸色瞬间拉下了一个度,立即把白衍拉到一边。
白衍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放下喝了一半的柠檬水,兴奋地说:“川儿啊,这一次我可捡了个大宝贝!柏言知会贝斯!咱找了那么多天,终于有贝斯啦!”
他声音很大,根本不是什么悄悄话。
此时,宋屿川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堪,眉头皱得更深,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白衍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眉飞色舞地分享着这个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看白衍的样子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喊:“咱们乐队终于有贝斯手啦!”
宋屿川看着白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说道:“你随便拉个人来都比他强,怎么就偏偏找了他呢。”
说这话时,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还偷偷往我这儿瞟了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怎么啦?你不要他呀?”白衍见宋屿川愁眉苦脸的,搭起他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就别挑啦,好不容易找到个会弹贝斯的,可别把人放跑了,要不然咱比赛都赶不上啦,不是二十八号吗?就几个星期啦,没多少时间了都。”
白衍把拎了半路的饮料放在地上,“你看,这是学霸请喝的饮料,他多好啊。”
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高中生们的心理真的是很容易被猜透。
坐在身后的邱振赫起身接过我递给他的柠檬水,把吸管插进塑料杯也替我说话:“是啊川儿,现在人至少是凑齐了,贝斯终于是有人弹了,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见宋屿川一脸踌躇的样子,邱振赫继续说:“我打鼓也就是个半吊子,只学了半个暑假班,白衍这小子也是,吉他弹得那么烂。柏言知学习那么好,想必学习贝斯也在行。”
“也就你那吉他最厉害,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之前也没见你对吉他那么痴迷,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有范儿了呢?”
听到邱振赫的话,原来还一筹莫展的宋屿川突然间就变得支支吾吾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那…那是你没见到,每周末放假我练吉他练得有多勤快,只要有空我就会去学吉他,可努力啦。”
白衍有点傻眼,“啀?你什么时候学的?放假的时候咱不都在一起打篮球吗?”他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你不是说你不上补习班吗?怎么我俩天天一起玩,我净玩了,你还有空上其他补习班,川儿你可真厉害啊!”
宋屿川低下头,显得有些羞愧。看他这反应,应该还是第一次因为太过于好学而遭到朋友的谴责吧。
白衍看到宋屿川的反应,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声量提高了几分:“还是不是好哥们儿了,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行,下次不跟你打篮球了,我也要好好练吉他,争取以后我当咱乐队主音吉他,不给你增添负担,你看你又要唱歌又要弹那么复杂的和弦多累啊!”他心疼道。
宋屿川转过头,“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说了,赶紧排练吧。”
他经过我时,睨了我一眼,身上带有肃杀的气场,“希望你是真的能够胜任。”话毕,还不忘拿走我旁边放着的柠檬水。
他们排练的歌就是很普通的流行歌,如白衍所说,贝斯一个根音弹到底的那种。白衍虽然担任的是节奏吉他手,但他弹的吉他可以说是毫无节奏感可言,邱振赫现在的鼓打得也平平无奇,绵软无力,两个人似乎跟我差不多,就是新手的水平。
然而,宋屿川的演唱与弹奏却是另一番光景。在他的身上那种在摇滚明星的现场可以感受到的强烈的英雄光环,已初出茅庐地展现出来。只要有了音乐,就好像是拥有了某种魔力,一种一呼百应的气场在他身上应运而生。
他在排练的间奏随意弹奏出的riff,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高中生可以弹出来的水平。他习惯性地哼唱着一些旋律,也许是他自创的,但那些旋律我听着是如此熟悉,仿佛就在某个时空听过无数次。
南方的冬梅雨季节像是一团黏腻的鼻涕,水泥墙面和地面经过梅雨的沁润发出难闻酸涩的气味,怎么也散不掉。狭窄、昏暗的排练室,唯一的通风口微弱地吐出更加潮湿的空气。
宋屿川一手握着琴颈,一手搭在麦架上。
光影随着通风口四处摇曳,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宋焰绪身上。他的吉他声如鲸鸣,与娓娓道来的人声交融,在若有似无的吟唱中,慢慢回旋上升,云海流动不息,鲸鱼转动身体,他驾鲸而行,欲望征服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