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郁清荼依旧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明今朝也走了,临走前朝他看过来,郁清荼察觉到视线,但并未理会,一口一口的喝茶,等人彻底走了他才放下茶碗。
茶浸泡了太久,已经发苦发涩了。
茶温倒是恰到好处,熏的他眼睫都潮湿了。
*
今夜乌云遮空,只有几颗残星陪着孤零零的圆月。
月湖流域宽阔,在整个云州城中间穿过,湖水清澈见底,能将月色完整的揽入湖中,月湖二字因此得名。
当乌云飘散,朦胧的月光将清辉洒在湖面,照耀出一叶画舫顺着水流缓慢前行,更有曼妙的昆曲儿从画舫中传出,那嗓音缠绵婉转,曲调柔漫悠远,细听之下又极尽哀婉,惹人忧伤。
郁清荼站在月湖畔,手里提着二两桑落,等画舫游近了,一个青衣打扮的俊俏公子坐在船内的美人靠上,朝他笑道:“我等你半天了。”
郁清荼慢条斯理的走上船,先给公子递酒,公子喝一口,然后嫌弃的吐到湖里,啐一声难喝。
月光变得皎洁了,郁清荼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
对面的人没有影子。
郁清荼:“嫌难喝?把你的解忧拿出来呗。”
鬼郎君才不上当:“继续昨晚的故事,快讲快讲。”
郁清荼:“给我喝一口解忧,我就继续讲。”
鬼郎君:“那不行。”
郁清荼拄着下巴沉思,好像在考虑要不要黑吃黑,过了会儿,郁清荼问:“我讲到哪儿了?”
鬼郎君急忙说:“暗卫为救王爷受了重伤,然后呢?”
郁清荼面无表情道:“然后养着呗。”
鬼郎君:“王爷没有被感动吗?”
“身为暗卫,以命相护主子是应尽之责,王爷为什么要感动?”郁清荼轻飘飘的说,“不过王爷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还是去看过暗卫的。”
鬼郎君激动起来,追问后来,郁清荼起了个头,然后停住,笑盈盈的说:“欲知后事如何,且拿解忧来换。”
鬼郎君气个倒仰,又可怜兮兮的说你之所以愿意陪我聊天,纯粹是惦记我酿的解忧,你拿到手之后再也不来了,我找谁听故事后续去?
郁清荼说我人就在云隐瑶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又再三保证自己绝不是挖坑不填之人,大不了半夜爬我床头催稿。软磨硬泡,终于从小气吧啦的鬼郎君那讨到一小瓶解忧。
郁清荼回到云隐瑶台,支摘窗半开,就着惨淡的月光和初秋时节清凉的晚风,品一口慕名已久的解忧。
入口冰寒,回味辛辣似火,灼烧着五脏六腑。
门被撞开,是怒气冲冲的赛嫦娥闯进来,先劈头盖脸训斥郁清荼又无故玩失踪,根本不把她这个当妈妈的放眼里,不是不让出去逛街,就是出门前能不能打声招呼,不要玩失踪。郁清荼也不还嘴,等赛嫦娥骂完出了气才回句“下次一定”。
酒精上头就忍不住多愁善感,说来赛嫦娥也是个苦命的,出嫁没几个月死了丈夫,人人都骂她天煞孤星,再嫁又是死丈夫,克夫的名声彻底坐实了,后来被年过半百的富商收了当小妾,也是往死里虐待作践她。之后闹水灾,富商一家死的死染病的染病,就她命硬活下来了,辗转到云州城,拿着富商余下的钱财开起了云隐瑶台,自己也改名换姓赛嫦娥。
赛嫦娥体态丰腴,虎背熊腰,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粗声大嗓,郁清荼调侃她改名嫦娥也就算了,还“赛”嫦娥,人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瑰姿艳逸,柔情绰态,你真会侮辱人家。
赛嫦娥冷哼,说你讲得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过嫦娥仙子呢!
郁清荼又喝一口解忧,赛嫦娥看见了,更闻到酒香,说他臭小子躲起来吃独食:“什么酒呀没见过,给我尝尝。”
郁清荼躲过她,说:“这不是凡人能喝的。”
赛嫦娥碎碎念真小气:“是是是,你是仙子,你仙气飘飘行了吧。”
*
隔天晚上,郁清荼再去月湖,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忘记跟赛嫦娥说了,算了。
画舫顺水飘来,郁清荼走上甲板,这次鬼郎君把一整坛解忧端上来,让郁清荼一口气讲完故事,这些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