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宴会厅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斯内普和雷古勒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非但不慌张,反而缓缓地拧出了一个讥笑。——真是可惜啊,布莱克这个白痴这回要失算了。既然自己和雷古勒斯敢来参加这场不怀好意的宴会,自然会提前把所有的假证据都准备好,以为谁都像他那么莽撞?——因为即将看到死对头吃瘪,斯内普的心情畅快极了,而高尔也没让他等太久。不到半分钟,高尔就咣咣地走了回来,把一打文件用力地摔在了西里斯面前,狞笑着说,“怎么样?布莱克,你给我看清楚了——”
西里斯·布莱克挑了挑眉毛,拿起文件翻看了起来。从斯内普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阅读时微微抿起的嘴唇,越是读到后面,那嘴唇抿得越紧,最终绷成了一条直线。斯内普当然知道那堆文件里都有什么东西:除了他的告密信以外,还有一张骑士公共汽车的票根,行程是从霍格莫德村到魔法部入口;以及汽车售票员桑帕克(在中了夺魂咒之后)给出的口供,证明了在玛丽遇袭当天的十一点半,穆尔塞伯就离开了霍格莫德村;甚至还有穆尔塞伯本人在那天下午写给他的信,信中看似是在交流两人在霍格莫德的偶遇,其实每一句话都在撇清自己——所有的这一切,为穆尔塞伯组成了一份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保准能堵得布莱克什么话都说不出……
斯内普心中复仇的快意达到了顶点,几乎要沸腾起来,涨破他的心脏。今晚的聚会实在太过美妙了——莉莉原谅了他,会与他重归于好;西里斯·布莱克会在他这里吃个哑巴亏,就算以后再用麦克唐纳的事攻击他,莉莉也不会相信;埃弗里的把柄正抓在他手里,等着他随后给出致命一击;而且还有个最大的惊喜,他和雷古勒斯联手保住了穆尔塞伯和预备食死徒的势力——这件事现在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一定也传到了黑魔王的耳朵里,在他们力挽狂澜之后,没准能得到黑魔王的注意……
这时西里斯看完了文件,他抬起头,竟然笑了。斯内普惊愕地发现,就在一瞬间,先前那些愤怒的、激动的、不解的、轻蔑的神情通通从那张被他深恨着的面孔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肆意张扬的笑容,像炽热的火焰一样灼痛了他的眼睛。西里斯·布莱克装模作样地“哎呀”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真不容易啊,我总算完成了任务——喏,艾德蒙,你要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什么?!!
“辛苦你了,这位影帝先生,刚才的演绎无可挑剔。”艾德蒙也面带微笑地说道,没有理会四周那些一道比一道愕然的目光,给西里斯添了点润喉的热茶,之后才接过文件看向了雷古勒斯,“非常抱歉,之前我忘记告诉大家了,就在上周六我和西里斯救援麦克唐纳的地方,我捡到了一份属于穆尔塞伯的‘违禁物品搜查官委任状’——根据德威斯班斯店的店主指认,那是他当天随身携带的物品。”
死一般的寂静。
艾德蒙摊了摊手说,“当然,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既不会判断这份委任状的真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它。幸好我最近因为白鲜香精的研究,一直在与见多识广的菲尔德先生通信,就把委任状寄给了他,请他帮我转呈魔法部长——”
“是有这么回事,哈罗德·敏坎部长已经确认过了,这是份货真价实的、由魔法部发出的委任状,并让我代为转达他对这位小友的谢意,”菲尔德顶着斯拉格霍恩的死亡凝视,和善地对艾德蒙点了点头,“但是部长他也不清楚这份文件怎么会落在一个学生遇袭的现场,于是悄悄派傲罗把委任状放回了艾德蒙捡到它的地方,想看看谁有可能过去取——结果不出一天,就在那里按住了身穿隐身衣的穆尔塞伯本人。”
斯拉格霍恩看起来就快窒息了,“那么现在穆尔塞伯他——”
“他已经被秘密关押在阿兹卡班受审了,只不过他坚称自己那天可能也遭到了夺魂咒的袭击,所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只是脑海里残存了一点袭击现场的记忆碎片,才会跑到那里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委任状,”古费解释说,不知从哪掏出了他的速记本,摆出了调查记者的架势,“而正是因为案件调查陷入了瓶颈,部长才允许我随菲尔德先生秘密潜入到霍格沃兹,寻找可能的知情者。很抱歉打扰了教授你的聚会,但你这里居然还存在一套这么完整的、与穆尔塞伯的口供截然相反的证据,想要证明他那天没有去过袭击现场,我非常惊讶——”
“所以刚才发声的几位证人,你们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古费笑眯眯地问道。
“……”
巴里·高尔完全呆住了。斯内普坐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穆尔塞伯那个废物把他们所有人都卖了!这人仗着自己确实没有亲手制造伪证,把他们这些辛辛苦苦帮他拿假口供、写假信、帮他掩盖罪行的人全部出卖给了魔法部,没准还会把攻击麦克唐纳的事也说成是他们的主意!原来这就是真实的食死徒组织,一盘只顾自己的散沙……
斯内普双目充血,咬牙看着西里斯·布莱克带着笑容朝艾德蒙晃了晃手掌,想要和他击掌庆祝;而艾德蒙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嘟囔了一句“幼稚”……这两个人倒真是用得一手好计谋!先让布莱克想方设法地激怒他们,再把话题引导到穆尔塞伯的不在场证明上,让他们出于报复的心理失去冷静,当场拿出假证据、掉进陷阱——这是一场阴毒的心理战,完全不是布莱克往日的风格,所以他毫无防备,就这么被逼到了绝路!
莉莉怀疑的目光还像刀子一样扎在斯内普的身上。餐桌对面,雷古勒斯挣扎着说,“恐怕诸位这是在联手诱供吧?用这种手段得来的证据,不能作为判决的依据,哪怕我们拒绝解释也合情合理——”
“我并不这么认为。只有执法者诱使嫌疑人按照自己的主观意图进行供述,才算得上是诱供。而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符合执法者这个前提,”艾德蒙淡定地说,他最终还是拗不过西里斯,只得和对方击了个掌,此时心情非常好,说话的口吻也很柔和,“小布莱克先生,其实我觉得你的法律素养很有用。你应该看得出来,现在玛丽遇袭的事已经不是一起能在校园里解决的恶作剧了,而是一个实打实的黑魔法伤害案件。主要嫌疑人穆尔塞伯身上的每一个疑点都必须查清楚,而今天在教授抽屉里找到的一系列不在场证明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会牵出另一起涉及斯莱特林学生和教师、校外售票员、魔法部官员等几十人的包庇大案,更是断案的焦点。你们有话在这里讲清楚,总比到了审判庭上被锁链绑着讲更好,你觉得呢?……也许你无所谓,但是有些证人已经成年了,可以被投进阿兹卡班——”
巴里·高尔顿时惊恐地喊了起来,“我……我不进阿兹卡班!我没——”
“巴里!”雷古勒斯厉声喝止了他,自己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片刻后,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声音里有一种放弃了般的平静,“我们没有帮助穆尔塞伯制造伪证。事实上,所有的斯莱特林学生都不清楚穆尔塞伯在袭击当天的任何行动——他穿着隐身衣呢。不过也许有一个人例外——也正是这个人,威胁我们必须附和他的一切说法、认可他拿出来的一切证据,才造成了刚才那样的误会。”
艾德蒙微微地笑了起来。古费感兴趣地问,“哦,还有这种事?那个人是谁?”
“斯蒂芬·埃弗里。”斯内普说。他立刻明白了雷古勒斯弃车保帅的计划,也终于明白了两天前他和艾德蒙那次没头没尾的对话。
——那是两天前的夜里,艾德蒙·克拉布和莉莉为了白鲜香精的提取方案一直研究到晚上九点,他怕克拉布对莉莉乱讲麦克唐纳的事,便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等他把莉莉送回格兰芬多塔楼后,克拉布突然叫住了他,说,“斯内普,你这样天天监督我对莉莉说什么,是没有用的。要不你帮我个忙好了——明天我打算把这次的白鲜草提取液交给斯拉格霍恩教授,请他帮我改良一下。如果最近谁向你打听我,你记得把这件事告诉他,怎么样?——作为感谢,我绝不会在背后说合作伙伴的坏话。”
当时的斯内普完全没理解这场交易,但当第二天埃弗里真的问起这人的动向时,他确实也照做了。现在看来,这个赫奇帕奇绝对早早猜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比起把十来个斯莱特林的学生都扔到审判庭上,最后弄出法不责众的结局,他显然更想抓住一个自封为领袖的埃弗里穷追猛打、树立威信。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双方又有了合作的余地。斯内普心里有了底,便轻声说道,“埃弗里喜欢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里炫耀他学过的黑魔法,并以此来威胁我们,谁不听他的话,就要成为他黑魔法实验的对象。上周六我之所以在见过埃弗里之后就写信告知斯拉格霍恩教授,就是因为他很不可控,有可能去伤害任何他看不顺眼的人——”
“真稀奇啊,原来鼻涕精先生还挺关心公众安全的,”西里斯阴阳怪气地说,这次换成他来看这些预备小食死徒们的笑话了,可没打算以德报怨,直接把他们之前的嘲讽一股脑地还了回去,“不过你这么说,也得有证据吧?不是有什么‘无罪推定’原则吗?——万一是你们撒谎、埃弗里无辜,那该怎么办?”
“我们有证据,就在克拉布交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白鲜草提取液里,”雷古勒斯说,“这是高尔昨天告诉我的。昨天他和埃弗里一起来到院长办公室做扫除,没想到埃弗里突然翻出了克拉布的白鲜草液,说要好好地报复他,就往草液里施加了足以让人毁容的黑魔法——”
“什么!?”斯拉格霍恩和艾德蒙一齐变了脸色,艾德蒙不敢置信地问,“那是我私下交给教授的样品,正准备在今天拿回去,他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知道我和你最近一直在一起提取药液,就来威胁了我。我的确告诉了他这件事,但也打算趁着今晚的宴会,把东西偷回去。”斯内普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艾德蒙的演技,自己却也在卖力地塑造着弱小而无辜的形象——现在顾不上面子了,最重要的是别被送进阿兹卡班里。连大块头高尔也情真意切地哭了起来,“是的,教授,是的,我也不愿意做埃弗里的帮凶,可他当时边下咒边说,如果我敢告密,他一定让我也尝尝毁容的滋味——浑身长满脓包、写满‘孽种’这个单词!我、我可是个纯血统,我不愿意——”
“……岂有此理!这太恶毒了,简直是太恶毒了!我们学院难道真有这么恶毒的学生?亏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斯拉格霍恩天衣无缝地接过了他们的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痛心,“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还有他可能伪造多份口供及信件的事,全部彻查到底!以后还有谁敢威胁你们,你们一定得来告诉我,知道没有?不能让我这个院长再受蒙骗了!”
“教授,这不关你的事,都怪我们太软弱了,担心坦白之后被开除,”雷古勒斯立刻说,“但是事已至此,我们要不要先看看那瓶白鲜提取液是不是真有问题?再派人赶紧把埃弗里叫过来——现在距他使用那个黑魔法咒语只过了不到一天,用闪回咒还可以查到施咒记录,杜绝一切冤枉他的可能!”
“嗯,你今晚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西里斯笑嘻嘻地说。他站了起来,瞬间用魔杖把茶壶变成了一只大老鼠,抓着它的尾巴就往对面一扔,“给你,新鲜出炉的老鼠,正好用来做黑魔法的实验品,可以让所有人都直观地看看他想干什么。”
“那么就在这里实验吧!”古费连忙跟着叫道,“稍等一下,我拿出相机——一定要把这个实验完整地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接连努力下,斯内普看着桌面上那只不断挣扎抽搐的、全身长满脓包的大老鼠,终于可以确定地说:不管穆尔塞伯这次能不能逃脱牢狱之灾,但埃弗里——他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