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声音都没有,现在放轻松,深呼吸……”楼照林低沉舒缓的嗓音取代了尖锐的斥责。
连星夜双眼缓缓聚焦在楼照林的脸上,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
“没错,就是这样,慢慢吸气,呼气……是不是感觉好点了?来,喝点水。”
楼照林端起水喂了连星夜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被楼照林用手抹去了。
他捧着连星夜的脸,轻声细语地说:“教室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连星夜疲倦地摇头:“马上要上课了。”
楼照林脱口道:“我们不上了。”
连星夜差点笑出来,但他笑不出来,他早就不会笑了:“老师会说我的。”
他的精神状况短时间内无法再遭受一顿新的批评了。
楼照林没话说了,他没有借口带连星夜随便逃课,除非他此时此刻马上把教室炸了。
预备铃很快响了,快节奏的高三生涯将时间的利用几乎压缩到了极致,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连星夜自然也无法例外。
楼照林脸色很难看,漆黑的双眼里淬着不知对谁的痛恨,像一把拉伸到极致的弓,脖颈的筋在连星夜的眼前跳动。
就当连星夜以为,楼照林就要把课桌掀翻的时候,楼照林忽然又像皮球一样瘪下来。
“如果不舒服,就握住我的手吧。”楼照林将自己的手摊开。
这是他此刻能给予连星夜的唯一的东西了,而且之前每次,他握住连星夜的手时,连星夜的状况好像都会好一点。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连星夜的病情,稍微有那么一点治愈的效果?
然后下一刻连星夜的表现,无情地碾碎了他少年天真幼稚的幻想。
“你的手好像变冷了。”连星夜轻轻地抛下这么一句。
“怎么会,我的手都热得出汗了。”楼照林吞咽了一下。
“是吗,”连星夜静静望着他,漆黑的空洞的眼睛咀嚼着楼照林永远读不懂的痛楚,“但我怎么感觉,没之前那么暖和了。”
楼照林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连星夜心想,他多么残忍,因为自己过得不痛快,便要无情地打击他人的善意。
可是楼照林又懂什么呢?别人怎么会懂他到底有多痛呢?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和他牵个手,他就能好起来吧。
要是真这么容易,全世界的医生只用跟病人牵牵手就能治好他们了,还开什么药呢。
楼照林之前确实给予了他一点温暖,但那又怎样呢,温暖传递的速度,抵不上巨兽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吞噬的速度,而且那温暖对比他身体的苦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谁会试图用一个小火苗点燃一片汪洋大海呢,是不是好好笑。
而他,现在连那微末的暖意,也已经感知不到了。他太冷了,这一点点施舍般的热度,温暖不了他。
“谢谢你,还是算了吧,没用的。”连星夜笑了笑,或许那根本算不上笑,然后松开了楼照林的手。
……
楼照林以为这么久了,他和连星夜的关系是不是很亲近了。
但是没有。
楼照林以为他重生了一遍,对连星夜的想法是不是就很了解了。
但是没有。
楼照林以为他牵着连星夜的手,连星夜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但是没有。
他好像看到一只名为楼照林的蚂蚁哼哧哼哧地搬运一座名为抑郁症的大山,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多少搬动了一点,低头一看,连星夜早就从悬崖上跳了下来,在他面前摔得粉碎,连句遗言都没给他留。
不过也是,他算得了什么呢?
在连星夜心里,他的重要性甚至比不上一把刀。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使把两个人丢进同一个处境,他们的体感也截然不同。
他是有多么幼稚、天真、狂妄自大,才会以为光靠自己,就能拯救连星夜?他以为上辈子连星夜的跳楼是跳着玩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