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举手说声“嗨”,指尖碰到喉间的绷带,眼前突然闪现画面:大火、深林、翻覆的马车,流淌到身下的鲜血,掠过喉咙的那一抹锐光,以及随之而来的锋锐剧痛……
回神弓背摀喉不住喘息,心脏撞击胸腔的强度和频率大概可以让脉搏机直接烧掉,豆大的汗珠从鼻端滴落。
娇小的美少女坐在床沿,焦急地替他抚背。
无论在哪个世界,美少女都是香香的,不同于梁盛时闻过任何一款化妆品和香水,少女的气味带着一丝温润的乳脂甜味,再混入些许揉碎青草嫩叶般的气味,跟他初醒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同样甘洌清新,令人难忘。
是什么?
无明之声再度自灵魂深处涌起,辗过绮想,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
梁盛时浑身颤抖,他很清楚这是恐惧的感觉,但并不是他的恐惧,而是另一个人的。
陌生的片段和属于梁盛时的部份不断在脑海交错,不是抢夺主导,更像是两组齿轮对撞,不是崩轨弹开就是相嵌咬合,无论是哪个都让他极端不适,脑袋像要炸开来似的。
是什么?深渊的拷问者持续逼迫他。
别烦我……滚开!
梁盛时捂头挥手,将榻边的少女挥了开来,尽管瘦削的臂膀不致将她推倒,俏脸上的错愕却迅速转成了受伤,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受伤?”
梁盛时试图下床扶她,少女的表情变得怪异,心急如焚地扑过来,伸手摸他的额头,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话,又对房外叫唤着。
但梁盛时一个字都听不懂。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梁盛时余光瞥见墙上字画一样的轴幅,赫然发现一个字也看不懂,不是楷书变草书的那种不懂,而是这里的文字从结构上就迥异于他所知道的中文,彼此间毫无共通之处。
是什么?仿佛知他终于会过意来,深渊之问再度响起。
梁盛时恍然大悟。
这不是拷问,而是引导。就像登入游戏时的奖励配点,你可以不使用,但用了游戏会更容易些,这才是奖励的意义。
想通这一点,用哪条已是呼之欲出。
灵魂深处的祈者感应梁盛时的思路,奏起了磅礡震撼的响声。
——有一样他有的东西,是你想要更多的。
当然不是记忆。这副身体主人的生前记忆,已和梁盛时的记忆纠缠在一起,也没能帮助他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这是显而易见的陷阱。
是什么?深渊正等着他做出决断,无论是明智或者愚昧。
梁盛时定了定神,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极端专注,以免有误。——我要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别吓我……呜呜呜……白姊又不在……怎么办……怎么办?”少女朝屋外叫着,隐带哭音。
“强福……强福!怎么半天还不来!呜呜呜呜……”
“别……别哭了。”他轻拍少女。
喉咙能发出声音,只是略有不适。令他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没变声。那得是几岁?十四,还是十三?我的天啊。
少女惊喜回头,一把搂住他,两团绵软压上胸膛,明显比视觉上更肉感,居然是难得的肉弹小只马。
异世界也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种珍贵的属性么?
她抱了片刻才想起这样不好,红着小脸起身,不放心似的再给他量量额温,吁了口气轻拍胸脯。
“还好没事。我以为少爷中邪了,叽哩呱啦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说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我没事。”
梁盛时越过她的肩头望出房门外,远近都是建筑、圆拱之类,也有扶疏的花木和白玉栏杆,应该是个颇豪华的庄园。
“少爷”这个称呼也非常关键。
太好了,社畜青年想。不管眼前的处境再糟糕,有钱总比没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