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邵丰接到晋王密信时,皱眉的程度不亚于卿言。侯夫人陆芊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见丈夫接到暗卫传信后,关在书房良久,便端了杯参茶独自一人敲开了书房的门。“夫人。”永安侯接过茶盏,见陆芊瞥见桌上的密信,并不避讳,示意她自己看。陆芊打开信笺,看完后略微一沉,轻声道:“侯爷需要妾身做些什么?”永安侯看着眼前温婉可人的女子,心头一动,站起身来将她揽入怀中。“夫人,是为夫连累你了。”“侯爷言重了。”陆芊回拥着永安侯,轻声道,“当初若不是侯爷护着,陆家何以有今日,这些年侯爷疼爱妾身如珠如宝,陆家和妾身足矣。”陆家原本也是世家大族,几代家主均于朝中任职少府监。陆家人精于机关术数,尤以陆芊之父陆长林为最,着有《开物成务》为天下观。可陆长林精于钻研却不善为官,折于宵小,若非永安侯携军功相保,陆家怕是早已覆灭了。“芉芊,当年是你不惜自毁清誉救了本侯,本侯才有命救了陆家,算起来,芊芊是自救。”情到浓时,永安侯唤着夫人的闺名。想起与丈夫的那段奇缘,陆芊不禁莞尔一笑:“夫君救陆家是大义,当时夫君可不知我是陆家女儿。”“所以这是天注定。”永安侯大笑起来。与陆芊成婚十年,膝下只有一女,虽已过而立之年,可永安侯却从未想过纳妾,情深至此,羡煞旁人。“侯爷,不如咱们……”陆芊欲言又止。永安侯打断她:“咱们哪儿也不去,夫人喜欢萦州,咱们就一直待在萦州,夫人不喜盛京,咱们就一步也不踏入盛京。”“侯爷。”陆芊欣喜的靠在永安侯怀里,丈夫的话已说明一切,那封信亦不再为困。峪山议事堂后院。卿言已在此休养了多日,算算日子,洛清去仙医谷找药已三天了,卿言盼归之意十分明显,因为梦魇已让她精神极差,甚至接二连三的将思承错认成宁远,而闹得有些尴尬。“哎呀,坠儿,你轻点儿。”卿言惊呼一声,疼得眉眼都皱到了一起。坠儿吓得手一抖,绷带掉到床褥上:“公主,奴,奴婢……”“算了,去找个医女来。”卿言不耐。“公主,您是不是忘了,咱们这是在峪山矿区,怎么会有医女啊!”坠儿撇了撇嘴,公主的伤口太深,洛公子交代一定要将药粉洒到骨肉相接处,她看着都手抖,包扎起来自然磕磕跘跘,这两日洛公子不在,一换药她就被公主骂。卿言无奈,只得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行了,你小心点。”看着公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坠儿心疼的不行,却又不得不上手。此时,思承叩门求见。“公主,盛京急报。”闻言,卿言挥手让坠儿退下,拢了拢中衣,允进。“公主,户部郎中李承毅被问斩了。”“这么快,什么罪名?”不过才三日时间,刑部竟然就定案了,父皇已然坐不住了。“渎职。”“渎职?”卿言微怔,既不是伪造诬陷,也不是通敌卖国,还如此重罚,看来父皇是要跟晋王正面宣战了。所以,无论晋王有多少党羽,这通敌卖国的大罪都落不到他们头上。想想也对,先皇御封的亲王,若不是通敌卖国,其他皆罪不至死。“晋王定会有所动作,思承,派人潜入萦州,若是我没记错,驻守东南边陲的永安侯是蔺王妃的堂弟。”“是。”思承接令退下。“思承大人。”坠儿望着手里的绷带,看着思承欲离去,赶紧叫住他。思承驻足,卿言微愣,两双眼睛同时看着她。坠儿把绷带举到思承面前:“烦请思承大人为公主换药,奴婢……奴婢手拙。”卿言低笑,这小妮子倒是会找帮手,思承是暗卫,处理伤口的手法比起一般大夫也不遑多让。可是……一想起这几天的错认,卿言就有点上头。罢了罢了,虽男女有别,可思承本就是贴身暗卫,况且小命要紧,其他也就无妨了。想到这儿,卿言点了点头。思承心下一怔,这两日均是坠儿给公主换药,因洛公子嘱咐伤口需要特殊处理,坠儿手法不济,每每换药公主呼痛声一浪高过一浪,听得他心纠,在门口徘徊了无数次,想着这几日错认的尴尬,终是不敢进去。现在公主释怀,主动认允,思承不禁紧了紧身侧的双手,面上表情微变,小心翼翼的接过绷带,拿起药箱走到床边。“属下给公主换药。”有人接手,坠儿心里一轻,欢快道:“公主,奴婢去做薄荷凉茶给您解暑醒神。”“嗯。”思承站在床边紧张得半晌儿没动,卿言以为他怕弄疼自己受罚,不由得出声安抚:“坠儿那妮子的手法我都能忍,你总不会比她差吧,若是忍不住我会叫停。”言下之意就是你尽管放手做,做不好也不罚你。,!思承赧然,敛了敛情绪,去拉卿言的中衣,手却不可抑制的轻颤,他顿了顿,稳住心神,开口道:“公主,换药时需压迫伤口,若是太疼,您尽可告知。”卿言点了点头。中衣拉下,伤口赫然于眼前,卿言不敢看自己的伤口,思承却是因为伤口灼痛了眼,他净了净手,小心翼翼地轻触伤口,引得卿言微微战栗。“等等。”卿言咬了咬牙。怕她不适,思承的手立刻停住。好一会儿后卿言才再度开口:“点了我的穴道吧,我不乱动,你也能快些,我会少受些罪。”看着自家公主像下了很大决心般一本正经的吩咐,思承一阵心疼,可回头一想却也是这么个理。不管能不能动,疼痛是不会少的,不乱动反而能提高效率。想了想,封住了卿言几处穴道,除了让她动不了,还能稍稍减轻痛楚。于是,思承深吸一口气,动作更是利落了,不过顷刻便换好了。解开穴道,卿言因隐忍而疼得呼吸紊乱,弓着身子,双手将两侧的床褥抓得皱起,似乎急需一个宣泄口。一条结实的胳膊横到了眼前,卿言想也没想,双手抓紧狠狠咬了一口。许是这疼痛突如其来,思承忍不住闷哼一声,卿言这才回神。胳膊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咬得太深太用力,隐约可见青紫的痕迹。卿言抬头看着思承,前日里的尴尬又涌了上来。思承看着眼前表情复杂的公主,心下一沉,立刻收回手臂,单膝跪地:“属下逾越了。”而后赶紧退了出去。“哎——”卿言本想表示一下歉意,却看着闪身出去的思承,余下的话卡在了嘴里。哎,这背影,越发像宁远了,果然是思念日甚。卿言休息了片刻,门外传来求见声,坠儿领着人进来。“参见公主。”徐照手捧药盒向卿言行大礼。“起来吧。”卿言虚虚挥手,抬眼看见他的脸上挂着彩,狼狈不堪,这才想起徐照来求见所为何事。峪山边军主帅楚慎命他的副将徐照为长公主殿下去仙医谷求药,以修复肩膀上刀伤的疤痕,卿言怀疑徐照是内奸,去信让老顽童狠狠地修理了他一番,是以才会如此狼狈。卿言看着眼前的药盒,想必药是求来了,遂打开看了看,盒内是数十颗暗红色的药丸。“仙医可有说此药如何用?”卿言细问。“仙医说每三天服一颗,连服十五颗后将剩下的药丸用水化成浆状敷在疤痕上,三天后取下,疤痕即可消失。”徐照毕恭毕敬的回答,生怕惹怒了眼前的贵人,又被打发去干更苦的差事。卿言将药盒交给坠儿,让徐照退下,徐照松了一口气,跑得飞快。卿言心里一笑,哪能这么轻松就让你过关,事关峪山金矿,但凡有半点嫌疑之人,都不能放过。“公主,这药……”坠儿以为这是给公主治伤的新药。“先搁着吧。”这用药的事,还得等洛清回来才好发难。一连三日都是思承来换药,他的手法是越来越纯熟了,卿言换药的痛苦也从一开始要用制住穴道的方式防止她乱动,减轻到不用外力也能自己忍受的程度,说明思承已然是个熟练工了。疼痛过后,卿言颇为疲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床边坐着洛清,他的手指正搭在自己的脉上。“公主这几日梦魇了几次?”见卿言醒来,洛清随口问道。“约莫四五次吧。”卿言思忖后回答。“四五次?”洛清低吟重复,脸色渐变,“不过四五次,只能说明公主痊愈太慢,否则我离开的这几日,公主该是梦魇十几次了。”啥,难道是梦魇次数越多身体好的越快?卿言不解的望着洛清:“洛公子给了坠儿医治梦魇的药膳方子,想必是起作用了。”“我给她的并不是什么医治梦魇的药膳方子,只是普通的食补,所以梦魇的次数最能说明公主对自己身体的爱惜程度。”洛清看着卿言不紧不慢的回答,卿言心里渐渐发怵。“公主如此看轻自己,让我觉得回仙医谷给你找药就是愚蠢之举。”洛清接着说,这位脾气好到没脾气的仙医首徒,显然是生气了。赶紧哄,不然眼见着就要撂挑子了。卿言满脸堆笑道:“怎么会呢,都是我不好,往后一切听命,还望蝶花公子怜惜。”洛清这个没脾气又容易脸红的性子,卿言算是拿捏到位了。咳——这认错态度之快,讨好意图之明,让洛清噎了一下,接下来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声嘱咐要好生休息,否则药石无灵。:()春来江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