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道:“唉呀,钟老啊,殿前司前头扣押只是问询,但后来不是陇州递来了消息,李家田地查出了问题,强征百姓田地不说,还谎报农税,殿前司眼下在审这个案子,并无不妥。”
“哦,那这是换了个由头扣人了?”那人哼声道:“由头说换就换,可有圣上的旨意?朝中掌管刑罚的有刑部和大理寺,何时轮到禁军办案了?简直乱套!”
“有本宫懿旨,钟大人还觉得不妥吗?”程慕宁没有看任何人,只目视前方,温声说:“清田一案,本宫奉圣旨办案,可要将天子私印给钟大人辨辨真假?”
那人拢了拢袖子,扯了下嘴角说:“这案子不过刑部与大理寺,便是公主一个人说了算,那自然是公主想如何就如何了,旁人怎敢置喙?倘若公主哪日看我们这些老头子不顺眼,自然也可以以清田为由头,将我等逮捕。”
裴邵没情绪地说:“钟老不必着急,下一个就要查到钟家了,殿前司依法办案,若是钟家清清白白,自能安然无恙。”
“我钟某一生都在为朝廷效力!我之清白,苍天可鉴!想当年我入朝时,你这个毛头小子还没出生呢!”
见他一时激愤要撅过去,张吉忙将人扶住,打圆场道:“唉呀莫着急莫着急,也不是那个意思——”
“钟老是清白的,族中小辈也清白?”裴邵不顾张吉使眼色,移开视线说:“两日前贵府小孙在花楼闹事,街道衙门不敢处置,移交了大理寺,这案子是在小姜大人手里吧?”
众人唏嘘,皆看向姜澜云。
那姓钟的老臣一口气没上来,“可、可是真的?”
姜澜云亦是一顿,“是,不过案子已结,人已经放——”
“诶,钟老!钟老!”
那老臣晕过去,几人着急忙慌将他架住。
殿内顿时乱做一团,程慕宁侧目与裴邵对上一眼,低头缓缓勾起唇角。
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喧嚣:
“圣上有旨——”
几人一顿,抬首望去,只见郑昌衣冠整齐地站在上首的台阶上,他旁边站着田福,田福手里捧着一卷圣旨,方才朗声高喊的人便是他。
但原本该上朝的程峥却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懵怔过头还是田福说话不够分量,无一人跪下接旨。
田福不免尴尬,郑昌这才开口:“圣上龙体欠安,另有谕旨,诸位接旨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去。
田福清了清嗓音,高声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五载,深感政事繁重,民生多艰,因此忧思过甚,病体衰弱,只得终日缠绵病榻,恐疏忽政事,误国误民,幸得祖宗之灵,今得太子,聪慧过人,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勤政爱民之明君——”
说到这里,大殿一阵骚动。
有人颤声道:“圣上、圣上这是要退位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还小,怎堪大任?我大周这是要亡啊!”
“都说圣上病重,究竟是什么病,御医瞧了这么长时日,还不见好?”
“我们不是不能等,不就个把月不上朝,小事各司自己办了,要事上个折子等批复,圣上何至退位?这里头不会有猫腻吧?”
程慕宁跪姿标准,额头轻轻放在手背上,眼睛都没抬,就察觉到众多目光落在她后背。
田福在议论声中咳嗽示意,提高音量说:“然新帝年幼,尚不知事,未免耽误国情,特予永宁长公主监国摄政之权,至新帝长成之前,代为理政,并封张吉、冯誉、姜澜云三位爱卿为太子讲师,教授新帝仁义治国之道,以辅新帝治理天下。朕至今日起退居长寿宫修养身心,无事不出,一切登基事宜交由永宁公主操办,各司共同协理,钦此——”
“这怎么能行啊,这……”
“即便太子登基,朝中也不乏能臣能代为理政,姜家一门乃太子外戚,姜掌院更是德高望重,哪怕是他也好啊,公主摄政,闻所未闻呐。”
“但这是圣旨,皇命不可违,还能抗旨不成?”
大殿之上虽未有一人抬头,但议论之声却愈发响亮。
郑昌道:“诸位接旨吧。”
众人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接旨的声音参次不齐,“臣等谨遵——”
“慢!”这时,方才那姓钟的老臣颤巍巍跪直身躯,抬首说:“此等大事,圣上为何不亲自宣布?敢问郑公公,圣上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
“未见天颜,我等实在难以信服,还请郑公公通禀一声,容我等面圣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