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寻常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闻着像是梅香,又有雪的味道……
清清冷冷,像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裴邵下意识低头凑近去分辨,刚一抬头,程慕宁就睁开了眼,那病中楚楚可怜的感觉荡然无存,她愣了愣,似是误会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但还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本宫不会叫你自重的。”
说罢,程慕宁将手里的帕子往他跟前递,巾帕一角似是无意地拂过他的唇,她忍着笑:
“喏,好闻吗,小将军?”
……
裴邵喉结微动,蓦地翻身起来,忽然间怒气滔天,他趿鞋下地,拿了搭在架子上的衣袍推门出去。那边周泯盘腿坐在门口,正打了个哈欠,眯眼间就见一个人影晃了过去。
他忙起身追了上去,心道不好:“殿帅、殿帅!”
此时月色溶溶,宫宴已经过半。
程慕宁坐在上首左下角的位置,酒过半旬隐隐有些倦态。今夜来的大臣都眼熟得很,大多是从前程慕宁在政事堂日日相对的老熟人,有当年因她牵累被罢官贬谪又官复原职的,也有当年上奏恨不得一脚将她踩死令她永无翻身之日的,例如对面的许相。
这几人同聚,夜宴便与上朝没什么区别,几轮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哦,钟大人的意思是朝廷没钱这兵就不招了?马就不买了?咱们就敞开大门,等着那乱臣贼子进城掠抢?”
“嚯,我何时说过这个话,只就事论事,招兵买马是不是需得用钱,钱从何处来?有些人哦别只会动动嘴皮子,倒是想想法子才是要紧!”
“你们户部懒怠,倒是指望旁人来出主意。”
“说谁懒怠?上月接连告假的不知道是谁,说什么病重无力,纳十三房小妾可不得精力不济,我看大人你啊,悠着点吧!”
“你胡说八道——”
……
“……”
程慕宁听得乏了,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分神往殿外看去,不等她收回视线,就听“砰”地一声,角落那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忽地拍案而起。
他显然已经喝醉了,端着酒壶颤巍巍站起来,猛打了个酒嗝,舌头像打结了似的,说话语无伦次,但仔细拼凑,依稀也能拼出几句大逆不道的话:
“大厦将倾,山雨,欲来!诸位与我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现在嘛,何必还争那口舌之快,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下回再共享这珍馐佳肴都不知是何时候了……哦对,没有下回了,哈,没有下回了!”
他说到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
宴上忽然安静下来。没人敢接他的话,纷纷用余光去看座上的君王,程慕宁也跟着看过去。
而程峥似也喝醉了,他闭眼扶额,连斥责的话都没有。还是皇后先开了口:“沈大人喝醉了,还不扶下去。”她又起身:“圣上酒力不济,诸位且先自便。”
同时,还记得关心一旁看热闹的程慕宁:“这酒后劲大,公主也少喝点,明日该头疼了。”
程慕宁弯唇应下,就见几个内侍将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的程峥扶了下去。
帝后一走,席面就散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