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朝臣官员每五日沐休一日,为防止百姓报官无门,司昭府除外,檀允珩一般沐休,都是不得不去赴宴,她才会专程休上一会儿。
今儿她没休,陆简昭倒是休了一日,府衙里也有一半衙役也休,剩下的改日休,整个府衙比往日清静许多。
穿过竹影沙沙,梨香阵阵,檀允珩步伐松常开了卷宗室门,每次闲暇,她都会在宗卷室一待一整天。
司昭府是令元帝登基后,所设为民请愿之地,目的是想天下万民有冤可伸,有朝可依,前任司昭并非先皇的人,更非亲王眼线,此人大公无私,处事却不果断,被朝臣弹劾多次,圣上一次又一次将人保下。
后来她听圣上讲,前司昭大人那番做派,是身为帝王的缓兵之计。
朝臣看来,圣上登基不名正言顺,即便登基也是孤立无援,唯一可信之人领兵打仗,归不来,朝中各方势力压境,让听命于圣上的第一个三品官,步步错步步错,纰漏瑕疵,才能让朝势放松警惕,想着圣上看人也不过如此。
其实,前司昭大人没任司昭前,是个六品文官,先皇在世,中立不站队,圣上登基,审时度势,是个英明的。
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卷宗整整齐齐,一丝不差,为人处世不被旁人扰,足以见得此人眼界超前,只为称帝者马首是瞻,以至于给她这个司昭做了嫁衣。
百姓喊冤早年便有,只是前司昭大人,佯装办不好差事,一件一日可解决的差事,人能拖两日,导致她上任后,肃清严己,得了便宜,百姓亲切称她为父母官。
卷宗室是个单独的院子,院中空无一物,只有无不尽的青石板和砖石,檀允珩手持一卷宗来看,坐在挨着墙的官帽椅上,隔窗听着外头水花掀浪,急如湍流。
这卷宗上记载,圣上登基后,陆侯领兵打的第一仗,北冥之战,久至五年期。
北冥地带身处要地,富饶人多,在短短五年里,在北冥皇帝带领下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国,到能和当时的南祈一较高下,可见北冥皇帝英勇,此人十岁称帝,同年领兵打仗,五年领着民富,是个实打实的好皇帝。
然南祈先朝内忧外患,即便与他国周旋,也是败仗连连,陆侯在先皇将领麾下,跟北冥军交过手,深知北冥军身负拼劲,却是一群有着慈心的少年儿郎。
若不攻,便要被攻,谁也不愿背井离乡。
北冥帝有旨意,每次北冥胜仗过后,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会好生埋葬,慰藉在天之灵。
令元帝登基后,陆先锋任大将军,第一要领,就是夺了北冥这个要塞,利用北冥人心慈利处,反攻。
从北冥近南祈的一座城池,丽州城开始,那一仗之前,北冥曾向南祈先朝伸以援手,令元帝领兵,陆省先锋,才转输为赢,南祈国有了两年缓冲,接着令元帝登基,不犹豫分毫,奉陆省为候,命其为昭平大将军,挂帅打出去,天下大统。
兵不厌诈,攻打北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令元帝和陆候商讨过,拿下北冥,势在必得。因北冥帝的信任,丽州城并不对南祈设防,结果丽州城破,这仗打的并不久,丽州之战甚至是北冥之战里最为轻松的一仗。
陆大将军一鼓作气,谁知北冥兵力强硕,只好与其慢慢周旋,计策为上,出兵即缓兵之计,足足五年,北冥军才溃不成军,顺安军也元气大伤。
北冥帝的一纸投降书,令元帝以北冥每隔五年要送往南祈一批奴隶,并将北冥皇后肚中孩儿为附加,才接纳了北冥投降。
北冥帝文韬武略,若非北冥上下所有人心善,那就是南祈自取灭亡,令元帝不得不防,每隔五年的奴隶足以抽调北冥年轻一脉,让北冥再也翻不起浪。
北冥皇后肚中孩儿若是女胎,七岁即送往南祈都城栽培为皇子妃人选,若是男胎,落胎药奉上。
最后亦句,依旧是前司昭落的笔。
南祈十二年,北冥公主,北冥玉见落脚南祈皇宫。
檀允珩手摸着‘北冥玉见’四字,心善的人纵有万千文韬武略帝王相,也是撑不久的,心善的皇帝,于百姓是福也是祸。
身后官帽椅上的撑子托着她后脊,明窗吱吱呼呼被吹响,阴阴吹着她脖颈微凉,她惋叹呢喃一句,“只是苦了,七岁背井离乡的阿见妹妹。”
自古逐鹿,死伤大有人在,北冥战败,何尝不是摇摇欲坠的南祈,重拾民心的起始,又何尝不是令元帝坐稳江山社稷的撑柱。
檀允珩头往后一仰,视线正好对着卷宗室里那块写着‘心明净身’四字牌匾。
在卷宗室里要摒弃一切杂念,切勿被卷宗牵心。
她眼神静似春雨过后,湖面波澜不惊,心绪却恍惚所以。
不可否认,陆候文武兼备,可惜早年遇人不淑,兵行多败,与陆夫人新婚燕尔,分隔几年未归,令元帝慧眼识珠,陆候带儿披甲上阵,才有陆世子的文武奇才。
新秀后起,青胜于蓝。
半个晌过去,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迹象,屋檐瓦当滴水似箭,光阴如梭,常幸匆匆跑来寻她,手扶了一下卷宗室外的门沿,缓了口气,道:
“大人,不好了,城北屋舍断梁塌陷,有百姓身亡。”
檀允珩才猛地回神,开门而出,“你再说一遍?”不知是刚起的急,还是不想百姓有事,又或两者兼有,心突突跳。
这么些年,城北住的都是些因灾流入都城的流民,和北冥数不胜数的奴隶,搭建的屋舍由工部领命翻缮过一次,工部尚书大人亲自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