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父亲身前老臣范忠的带领下见到了自那日和谈归来便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
魏准今年年初刚过五十五寿辰,平日仗着自己一副健壮如虎的武将身体,压根不把小伤小病放在眼中,沙场征战三十多年,建立的功勋无数,却也落下了一身的伤病。
此次除了腰腹中了一刀,背后还中了两箭,经过几位军医的一番努力救治,外伤已无大碍,只是脉象紊乱,迟迟昏迷不醒,又见那两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箭尖乌黑,怀疑是淬了毒。
魏襄看着病榻之上瘦得有些形销骨立的老爷子,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在箭尖上淬毒倒的确是那雍王的惯用行径。
正思索着该如何深入萧绰营中取回解药,忽听得帐外一阵喧哗。
掀开帐帘出去一看,竟是营中负责发放粮草的粮秣官被一群士兵围了起来。
问其原因,原来是昨日发放给各部的粮食不仅缺斤少两,还掺杂了大量的沙砾。
今日士兵们便纷纷带着昨日发放了粮食上前找粮秣官对质。
那粮秣官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围在中间,吓得也是满头大汗,连声道:“这不关我的事呀,上头运送下来的军粮原都原封不动地搁在仓中,等到昨日一齐发放,我……我实在不知为何会这样?”
那些士兵见他连声哀告,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又忍不住猜测道:“咱们营中所有军士口粮均由兵部下发,再由各级差役运送至此。若是这批粮食一路上都没人动过,难道说是兵部的人动了手脚?”
此言一出立刻又有人附和道:“那位兵部尚书王兆丰王大人早就对咱们魏家军虎视眈眈,想来定是他指使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那咱们该怎么办?这吃都吃不饱,叫将士们如何有力气上阵杀敌?”
“大将军接连这么多日没有露面了,也不知伤情如何?难道真如外界所言命不久矣?”
“放肆!休得胡言!”
士兵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忽听得身后一声高喝传来,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眉目冷峻的少年出现在面前。
那冷峻少年此时只一身寻常士兵装扮,除了相貌实在出众了些,倒看不出什么特别。
倒是那中年男人,士兵们立刻便认出了他是大将军身前的一把手范忠。
众人见了范忠纷纷忍不住上前询问:“范参将,您就给句准话,大将军他伤势到底如何?咱们还等着他带领兄弟们一起杀向陵州城下,活捉萧绰那个老贼呢。”
范忠沉着脸上前,睨向那为首的军士道:“是谁指示你在军中散布大将军病重谣言的?你可知阵前扰乱军心该如何处置?”
那军士连忙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不敢。
范忠见他真心悔改便也没有深究,先安抚士兵,向他们保证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再将欠缺的粮食补齐。
等到士兵们纷纷散去,他才将粮秣官叫来问清楚其中来龙去脉,也忍不住纳罕道:“此事难道当真是兵部所为?”
魏襄一手支着下巴,轻轻摇头道:“王兆丰这个老匹夫虽然心胸狭窄了些,又跟我爹有些旧怨,大是大非面前应当不至于这么拎不清。不妨派人查查这批粮食运输过程中都经了何人之手。”
范忠立刻命人着手去办,很快便顺藤摸瓜查出了负责此次押运粮草的漕官杨得用。
有人瞧见这个杨得用近来与那位在叛军阵前吓破了胆的袁大公子来往密切。
魏襄眸色微沉,当即从范忠手底下要了五十名身手好的亲兵,气势汹汹冲进泾州城中去找那袁旺祖算账。
碰巧那袁旺祖正在城中最繁华的一座酒楼中倚红偎翠,堂下陪同的便有那杨得用。
魏襄带着人入了那酒楼,对那酒楼的东家称是那袁公子的一位朋友,那东家见他气度不凡,也不疑有他,连忙亲自领了人上楼去。
魏襄立在那门前听得那室内歌舞翩翩,欢笑声一片,好不热闹,再想到父亲为这个畜生重伤昏迷,大哥仍在阵前卖命,军士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个狗东西竟大摇大摆地躺在里头逍遥快活。
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踹开那扇房门,径直带了人冲进去。
那袁旺祖本就醉得分不清南北,猛地见人冲进来,先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
一句话未说完口里先被人塞了一块不知从哪儿扯下来的破布头,抓着衣领从两个花容失色的美人怀中拖了出去。
袁旺祖一个激灵酒醒了过来,看清楚来人,呜呜地朝着窗外呼救。
魏襄凤眸微挑,抬手先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别喊了,你那些亲兵都被小爷的人给拿下了。”
言罢见手下人压着一个生得酒糟鼻子绿豆眼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冷笑一声开口问道:“你就是杨得用?”
那男人战战兢兢抬头看他一眼,慌忙垂下头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魏襄睨他一眼,冷哼道:“好你个杨得用,你身为运粮漕官却伙同此人监守自盗,证据确凿,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杨得用心知东窗事发,也不管来人是谁,先吓破了胆,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地抖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