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青看起来是一个文弱的闺阁女子,在被惹恼后出手却狠辣,不留一丝余地。如今选择将柳睿丰在赌坊同安国公的隐秘之事揭露出来,就是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柳睿丰去赌坊赌得多了,渐渐被安国公的手下注意到,暗中联系了他,将他收为己用。虽然柳睿丰这人没什么用,但也正因没用,才好利用。
可惜柳睿丰的嘴向来守不住秘密,喝上二两酒,七零八散就全倒了出来。当日他对着柳夏青手舞足蹈,说自己是如何得人赏识,柳夏青也知道官员不得插手赌坊经营的条律,只默不作声。
“你不害怕安国公发现你之后,对你使什么手段吗?”苏芜从包袱里掏出一身男装换上,问柳夏青问道。
柳夏青瞧着眼前英姿飒爽的苏芜,郑重地摇摇头:“在我让丫鬟把信送到这里时,我便已考虑好了事情的所有结果。安国公势大,我这些举动大抵根本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水花,我的目标也仅仅奔着我爹而去。倘若是在运气不好,万不得已,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次,苏芜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坚决,是咽下了多少苦楚,才得以在死亡面前稳若泰山。
柳夏青温婉笑笑,换上昨天从府里带出来的一身不常穿的衣裳,带好面纱跟着苏芜下楼。
她们准备先去瞧瞧赌坊的形势,再看如何能混进其内里,从里头挖出些蛛丝马迹。
单单只对付一个柳睿丰,最好的法子便是让用他的人感到他不是能为他所用之人,届时不但会一脚踢开柳睿丰,还会因为担心消息泄露出去,而杀人灭口。此计便是借刀杀人,柳夏青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苏芜在人流中有些许心不在焉,她想的要狮子大开口许多。安国公同谭言是谭言的舅舅,想对付谭言,就得从这些地方入手。
不过赌坊这种不大不小的事自然是不能引起圣上注意,天子疑心的,向来是同自己皇位息息相关的事。养兵的消息虽然已经传了出去,但苏芜也无法确保,能被人看到,能被人利用。
如果这个消息被谭逸的人买下,自然是对苏芜有利。如果一直被挂在角落都落了灰,苏芜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如今能收集一点证据便是一点,积少成多,终究有一点会燃一场大火。
平京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最气派的三层木楼,最上头题了“玄宝阁”三个大字,笔锋遒劲,乍一看有些道骨仙风。
苏芜和柳夏青进去,堪比小石子丢进了河里,没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们,大家都忙着关注自己眼前的风云变幻。
接待的小二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问道:“二位可是要玩儿什么?”
犹豫再三,苏芜试探着开口:“我们带够了钱来的,自然要玩些大的。”
接待小二听出了苏芜是个姑娘,没有多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哈腰将苏芜和柳夏青请至一张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桌前。
尽管人头攒动,苏芜却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沈行山也隔着长桌打量着苏芜,半晌朝这边走来。
接待的小二转头去迎新客了,沈行山气定神闲地穿过人群,凑到了苏芜身旁。
柳夏青方才发觉沈行山也在此处,有些诧异:文人墨客,还来这种满是铜臭的地方?
比起柳夏青的惊讶,苏芜已经习惯了这人会随时随地莫名冒出来的事实,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怎会在这儿?”
沈行山心情瞧着似乎很不错,悠悠开口:“专门寻你。”
苏芜觉得他又是在逗自己,气恼地瞪了沈行山一眼,格外严肃:“说人话。”
“的确是来寻你的,茶馆离侯府远些,我懒得再动,便在这里等你了。”沈行山言辞恳切,勉强让苏芜相信了他的话。
“为何要等我?”
沈行山把玩儿着指上玉环:“你的买卖没截成。”
平地惊雷,苏芜听了心里一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桩买卖已经被人买下了。”沈行山漫不经心地解释。
没错,是买卖,不是消息。柳夏青是以买卖出售的这个消息,要求便是寻到柳睿丰在赌场里行事不周的证据,事成之后,会有金子交付到买家的手上。与其说是买卖,不如说是雇佣。
远江茶馆怕卖家同时差了许多人,为了让被雇佣的人拿到承诺的价钱,便出了这样一份规定:倘若卖家同时寻了多个人替自己做这件事,那不论谁先做成,都得给在茶馆接下这桩交易的人承诺好的金子。
通俗讲,若是有人在他之前做完了这件事,但你还得给他钱,算是花了原来两倍的价钱。
刚刚找上便有人接了这活儿,柳夏青开得价又算不得高,苏不禁好奇,脱口而出一句没规矩的话:“谁买了啊?如此迅速。”
反应过来,苏芜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过分,正想再说句什么扯过去,沈行山却回答了:“我。”
苏芜眨巴着眼,一时间没理解:“啊?”
沈行山又凑近了些,呼吸喷洒在苏芜耳边,蹭上她耳边的碎发,让人一阵酥麻:“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