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事宜,纪长宁一一禀告清楚。
“长宁,”转身出去时,叶东川又突然出声将人唤住,“你可有怨过?为师?”
怨吗?
自是怨的,怨他的不公和苛责;怨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怨他做不到旁人师父的一分一毫。
可除却关心和疼爱,叶东川给予了她许多。
她是叶东川和薛云阳游历时捡到的孤女,是叶东川将她收入门?下,教授剑术,薛云阳还在时三人也曾同寻常师徒般相处,可世?间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薛云阳因救她而死,叶东川爱徒身亡道心受损,她成了万象宗大师姐,师徒二人渐行渐远。
对于这个问题,纪长宁知道自己是怨叶东川,却做不到恨,薛云阳的死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他们之间,即使看不见,可只要稍微动一动都会感受到刺痛,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思?及至此,纪长宁垂下眼眸,轻声道:“弟子还有事,先行告退。”
身后?传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天一峰外有长长的台阶,一眼望不见尽头,纪长宁走的很慢,目光瞥见站在下方平台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时停下脚步。
背影的主人也似听见动静,转身仰头,轻笑而言,“师姐。”
余晖漫天,树影重叠,风吹而动,雁过?无声。
纪长宁愣了愣,看着面前的少年,晏南舟同四年前有了很大的改变,面黄肌瘦的脸变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立体,下唇有些薄,本应有些冷漠的长相,可笑起来时却驱散这份冷意,多了点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他这两年疯狂窜个子,整个人比少时长高了许多,以前不过?到纪长宁下巴处,如今高出纪长宁一个脑袋,干瘪羸弱的四肢变得修长挺拔,因常年练剑而蕴含着力量。
穿着万象宗内门?弟子的服饰,往人群中一站,好?看极了,不像个清苦的修士,而像个钟鼎之家的公子,惹得不少姑娘羞红了脸。
纪长宁就不止一次听过?宗门?女弟子提及天一峰那?位晏师兄时,脸上满是红霞,满是爱慕。
她看着晏南舟如今清风朗月的模样,有些难同记忆中狼狈不堪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路菁总说?她将晏南舟当儿子养,其实不是。
二人私下相处多是晏南舟要操劳些,担心自己在外受伤研学药草丹药,下山行囊也都安排妥当,事事叮嘱,句句重复,就连院中那?些个花草也在他的照料下生的极好?,好?似无所不能。
不像找了个儿子,倒像找了个爹。
她爹,哦不,晏南舟见人没有反应,几步上前欣喜道?:“师姐此次下山可还顺利?”
“尚可,”纪长宁并肩同他走下台阶,侧眸问:“你怎知我在此?”
“今日知礼堂散值早,本是在渡生台等着师姐,未曾想?路师姐说?你来了天一峰,我便寻着过?来了,生怕来时师姐走了,好?在赶得及时,没同师姐错过?。”晏南舟笑得眉眼弯弯,眼波流转,眉目神情,足以教那?群钦慕他的师妹羞红了脸。
“我是回来,又非下山,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急的,”晏南舟摇了摇头,“我若是不来寻师姐,等师姐忙于宗门?事务,执法?堂事务,还有其他琐事,再想?起我时,怕是已过?一月,上次便是这样,师姐莫不是忘了?”
他虽是笑着,可字里?行间却满是委屈,莫名让纪长宁觉得心虚,忙收回视线替自己辩驳,“偶尔而已,并未次次如此。”
“我知晓,师姐有太多事务要忙,我不应缠着师姐,可师姐下山几月也未捎回来只?言片语,也不知可有受伤,我不过?是担心师姐罢了,只?有亲眼见到师姐无恙才可安心,师姐可是嫌我烦了?那?我下次便不做了。”
“我”
“纪师姐,晏师兄。”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纪长宁的话。
她转身一看,便见刘小年笑龇着牙挥着手朝二人跑来,颔首行礼挠着后?脑勺傻乐,“好?些日子未见,纪师姐总算回来了,你不在这些日子,我都不敢同晏师兄说?话,生怕他一个不悦把我揍一顿,他日日在算你何时归来。,望眼欲穿”
“刘师弟,”晏南舟笑眯眯看向人,打?断刘小年的喋喋不休,“你来天一峰可是有事?”
“对,我差点给忘了,”刘小年被提醒猛地?想?起了来意,脸色变得慌张,着急道?:“我师父让我来给宗主送东西,纪师姐我先行告辞了。”
话音未落,人已慌里?慌张跑远。
刘小年一走二人也未进行刚刚那?个话题,只?是闲谈起了别的,多数是晏南舟再说?纪长宁听着,偶尔回应两声,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默契在二人之间形成。
同行一路,一直将人送回山间陵才止步,到门?口时,纪长宁犹豫许久还是出声,从?怀里?递了一个剑穗过?去。
“这是,给我的?”晏南舟瞪圆了双眼。
“我见好?看便买来赠你,不知可喜欢?”
“自是喜欢的!”晏南舟忙接过?在手中珍惜把玩,欣喜不已,随后?召出无为剑将剑穗系上,抬眸询问,“如何?”
“嗯。”
“我也有一物?要赠予师姐。”晏南舟推开门?,侧身扬唇笑笑。
纪长宁走进去,只?见桌上放了碗还冒着热气的长寿面,透底清亮,油香浓郁,点缀着翠绿的青菜,萝卜雕花刻出一个寿字,面条飘香入鼻,色香味俱全,看的人十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