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使团送走,指挥使大人也可松一口气了。”
“彼此彼此。”
叔山柏微笑,似不经意地撇了一眼他身旁的马车,用彼此都能听得清的声音道:“舍弟性情孤僻,行事颇有些乖张,似乎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
郑成帷看了叔山柏一眼,没有说话。
“阿梧能有今日,也多亏国公爷当初扶持举荐。如今他已离京去往凉州赴任,不会再去打扰,还希望能与贵府尽弃前嫌,倘若以往有什么得罪之处,弥茂可代吾弟致歉。”
“叔山寺卿此话客气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影响不到国公府和舍妹,所谓前嫌,也都是没有的事,末将也曾在叔山节度麾下,共事也算顺利。”郑成帷一番话无懈可击。
叔山柏点了点头:“那在下便放心了,”他朝着郑成帷一拱手,“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耽误指挥使大人了。”
郑成帷转头看着叔山柏纵马远去的身影,目露狐疑:“他这奇奇怪怪的语气,究竟什么意思?”
“不用管他了。”
郑来仪坐在车中,半阖着眼,“快些出发吧,晚了便要追不上了。”
“好。”
鹘国使团持通关文牒西出玉京,缓缓行入拂霄山中。
郑成帷一人一马等候在山道上,不多久,宽阔大道尽头便出现了鹘国使团的车队,他翻身下马。
“丽笙公主,大祈禁军指挥使郑成帷求见。”
车队停下,一时间除了山林间鸟鸣啾啾,无人应答。
正中的马车里隐隐有人低声交谈,半晌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隔着车帘响起:“指挥使大人有何事?”
“此处说话不便,请公主移动芳驾,随我往捱日庵一叙。”
车中人的声音带了些不耐:“指挥使大人,此去碎叶路途遥远,我们还有路要赶,公主没有时间和您叙话,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郑成帷不急不缓道:“贵团似乎没有合格的向导?既是要回碎叶,似乎取道西郊走山路却是绕远了啊,从拂霄山中走,很容易误入歧途……”
对面陷入沉默,过了半晌,车帘掀开,一个人影钻了出来。是丽笙公主身边的那个鹘族侍女。
“指挥使大人,究竟有什么事?”侍女的口吻着实很不客气。
郑成帷短暂犹豫了一会,似在斟酌说辞。他的目光在那妆容精致的侍女脸上缓缓流转,眼眸微眯。
“实不相瞒,舍妹听闻公主今日离都,特在公主回程路上等候,想与您见一面。”
“……令妹?”
郑成帷点头:“是。舍妹郑来仪,也是致远马行的幕后东家。”
那侍女听到“致远马行”四字,眸光微敛,沉吟半晌而后沉声道:“那就请指挥使大人带路吧。”
郑成帷牵着马走在前面,丽笙公主由那鹘人侍女陪同,三人沿山道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一座造型古朴的寺院出现在眼前。
郑成帷加快脚步径直跨入山门进了院子,后面的两位对视一眼,侍女握紧了公主的手,随后进入捱日庵。
虽是寺庵,建筑却是道教风格,庵中空无一人,廊檐与立柱之上随处可见绿色的青苔,似乎很久无人问津。大殿中供奉的一座神像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依稀可以辨别是座衣饰华丽手持长剑的女武神,这样的寺庙在中原似乎并不多见。院中飘着一股药香,让人不自觉沉静下来。
郑成帷带着二人穿廊入后院,在一处草木园中停下,一畦畦的药田中栽种着丁香、没药之类的药材,还有各式难以辨认的奇花异木。
药圃尽头的竹木篱笆之外,郑来仪一身青衣坐在凉亭中。她的手边摆着一只茶壶,两只茶杯,显然是在等人。
郑成帷看向二人:“这便是舍妹,郑来仪。”
丽笙公主由婢女搀扶着走进凉亭,郑来仪从石凳上起身,微微颔首:“郑来仪拜见公主。”
丽笙公主未坐,视线在郑来仪面上扫过,眸光微动:“郑姑娘要见我有何事?”
郑来仪掀眉看向面前的二人。丽笙公主身着艳丽的鹘族衣裙,姿态紧绷,而她身边的婢女衣饰简单,眉眼间虽有疑惑,但却镇定许多。
她微微一笑,微转身体朝向那“婢女”,轻声道:“公主此行微服私访,可曾探查到什么情报?”
此言一出,对面二人俱是一惊。
“你——郑姑娘可不能乱说话,亵渎了公主!”对面的“婢女”率先出声。
郑来仪不理会她气急败坏的语气,缓缓坐了回去,拎起手边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推到了自己对面。
“我与丽笙公主书信往来已久,难道还分不出你们二人,谁是真龙,谁是假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