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受伤?”
叔山梧双手扶住她的肩,不等她回答,上上下下打量了两圈,见她一切正常,衣饰整齐,松了口气。
他眸色一时幽深,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却因情势危急而按捺住没有开口。
巷弄的另一头有脚步声响起,二人同时扭头,远处橘红色的火光似在朝这里靠近。
“来、来人啊……抓——”
方才被叔山梧拉下马车的士兵还未断气,余光看见远处的动静,还欲发声示警。叔山梧抬起一只脚,稳稳踩在他的脖颈,面无表情地用力,那士兵登时双眼凸出面相狰狞,只一会儿便已气绝。
郑来仪垂眸看着那人死在他脚下,突然一只宽大的手伸过来,遮在她眼前。
“别看了。”
她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叔山梧弯腰从地上的士兵手上抽出兵刃,挥刀割断了马背上的靷绳。
“上马。”
拉车的马身上没有鞍具和足蹬,叔山梧姿态娴熟地拦腰抱起郑来仪,将她托举上马。这过程中她一语不发,也没有任何抗拒,任凭他跟着翻身上来,一双手从她腰间穿过,抓住了缰绳。
马背上坐稳后,叔山梧余光瞥见她一只手始终紧紧攥着,指缝间透出一点金色,心中一动,食指碰了碰她紧攥成拳的手背。
“松开吧。”
郑来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松开拳头露出一直紧握着的发簪,这一路不自觉地用力,将掌心都印下了红痕。
她将簪子随意往发髻上一插,叔山梧的视线跟着落在她的鬓发,又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得有杂乱的人声响起。
“好像这里有人?”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
“在那边,去看看!!”
……
暗巷的一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来仪抬眼,另一头被堵矮墙拦住了,是死路。
叔山梧姿态沉稳,利落地一扯缰绳,马儿原地后退了两步。惶然间郑来仪下意识扶住了他手臂,又匆忙松开,转而攥住了缰绳,紧接着他宽大的手掌便覆上来,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了。
“抓紧了。”他沉着的声音响在耳畔。
郑来仪呼吸尚未匀停,身后的人猛夹了一下马腹,一只手握着刀狠狠地拍向马臀,马儿吃痛,撒开四蹄,朝着那堵矮墙便冲了过去。
二人坐在马上腾空跃起,郑来仪的心跳随着身体的起伏几乎停滞了半刻,直到马儿前腿落地,叔山梧的身躯随之紧紧压了过来,心脏方才重新起跳。
矮墙外是一条干枯的河道,河道里生着齐腰深的杂草,马儿落在河道正中,“闼闼”原地踏了几步,便登上了岸。
河道边一片荒芜,远处的城墙落在黑暗里,气势森然。郑来仪扭头回望,城中的喧闹和火光已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的手一动,这才意识到还被叔山梧紧紧攥着,这才发现他右手臂缚之下,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绑带。
她淡淡转开视线,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见到他手上出现这样的绑带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河道的杂草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郑来仪一惊,却见草丛中钻出个人来,一身夜行衣,是边军斥候的装束,应当是叔山梧的人。
“大人,他们已经发现贵人失踪,前去都督府示警的兵已经被我杀了,应当很快还会有人察觉。乔参将还在宴席上,一直没有信传出,里面情形未知,您得赶紧带人离开。”
罗当说话时自始至终低着头,乖觉地没朝马上看一眼。
叔山梧颔首:“做得好。你现在保持静默,就地隐蔽。乔二那里有人接应,你只等待与决云他们会和。”
“是。”
“将你的绳钩给我。”
罗当利索地从随身囊带中取出一盘绳索,双手奉上时,终是忍不住向叔山梧怀中的人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贵人靠坐在将军的怀中,面色有些发白。令罗当微觉意外的是,她一双眼睛却十分冷静,有和将军一样的处变不惊。
郑来仪沉默着听叔山梧思维清晰地下达指令,这样的他并不陌生。看来他和吴庸并非一伙,但吴庸他们谋事造反,偏偏遇上他带队经过,这定然不是巧合,就像当时在牛心堆他设计李澹一样。
叔山梧接过绳钩,一手握住缰绳,扔下一句:“保重。”便纵马驶离了这片河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儿载着二人在城墙边停下。郑来仪顺着叔山梧的视线仰头,上方隐隐有来回移动的火光,应当是负责守城的士兵。今夜受降城里大多数人都随吴庸在西城门处等待迎接匪兵,东边的城墙上守卫安排则粗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