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转身,动作迅速地穿戴整齐,束好一头长发,将妆台上的一支金簪收在袖中,走到大门正对着的胡床前坐下。
突闻头顶有动静,郑来仪警觉抬头,紧闭的门扇上出现一个倒悬的人影,她心猛地跳了起来,便听见外面响起声音:“小姐,是我。”
郑来仪攥着的心微松:“进来。”
一身黑衣的戎赞翻身入屋,反手迅速将门阖上了。
“外面出事了?”
戎赞抬手擦去额头的汗,说话声音尤带着喘:“那个吴庸果然不是好人!”
郑来仪心一沉:“怎么回事?”
“他带着人把叱罗必绑了,吊在城楼上,眼下受降城已经被他控制,看样子应当是要造反!”
“城外大军呢?怎么会任由他掳走主将?”
“属下朝城墙外望了一眼,城外的大营已经空无一人,叱罗必衣着单薄,显是被他从睡梦中掳走的。眼下吴庸的亲兵控制住了各处城门,街道上全是他的人,城中心的广场上堆了上百具尸首,都是瀚州兵,想来都是不愿服从他被杀掉的!”
郑来仪沉眉思索,倘若吴庸所言不假,瀚州军中半数都是投降大祈的胡人,主将被俘,那些胡人本就心思浮躁,十有八九便趁乱逃走了,留下的这些人迫于形势,怕是也不得不顺从吴庸。
一个小小的瀚州司马,手中不足两万兵力,如何有这样的底气和朝廷对抗?
郑来仪皱了眉,手指下意识抠进了手边扶手的雕花纹路。纵然是两万兵,也足够将这座受降城占为据点,再行图谋。
戎赞听着窗外越发明显的动静,心中一急,伸手抓住了郑来仪的手腕,“小姐,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吴庸叛变,第一个要除掉的必然就是您!我带您走!”
郑来仪却坐在原地未动。
“来不及的。吴庸既然敢绑了叱罗必放我入城,必然已经做好了布局,他在本镇之外必有接应,留着我的性命,便是对抗凉州的筹码。”
戎赞急道:“那若是他的接应一到,我们岂不是要葬身于此?!”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郑来仪眼神一厉。
“……什么?”
“我在明你在暗,你一个人要出城比带着我容易得多,你现在就走,去找援兵来!”
“不行——”
戎赞决计不肯,却见郑来仪面色严峻,语速加快:“只要你带着援兵,比吴庸的接应更快赶到这里,我就不会有事!眼下你多磨蹭一刻,我的生机便更渺茫一些!”
戎赞咬了咬牙:“属下明白。这里离西洲行营最近——”
“不可。”
他话未说完便被郑来仪打断,“直接回凉州去找严子确。”
与吴庸勾结的另一方身份不明,这个时候叔山梧偏偏不在凉州本镇,怎么想都颇为可疑。她不能冒这个险。
郑来仪目送戎赞离开,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扇。
“来人。”
受降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一支支火把烈焰熊熊,将黑夜都染成了橘红色。
吴庸一身鳞甲,背着手在马道上踱步,阴冷的视线扫过街边待命的武装部队。
一名传讯兵从街角出现,匆匆跑至吴庸身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吴庸听罢冷笑一声:“知道了也没什么,给我看死了。倘若她能乖乖的,老子就给她留条全尸!”
那士兵得令去了。
城墙上传来喝骂声,是被绑缚在望楼上的瀚州都督叱罗必。
“吴庸!你胆大包天,竟敢造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庸仰头,看向五花大绑的叱罗必,咧嘴笑出了声。
“你这下贱的狗腿子,朝廷给你个官做,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看看你手下的兵士们,倒比你识时务,老子一开营,一个个溜得比什么都快!”
叱罗必气得满脸紫胀,他两脚悬空,只有上半身被绑在女墙上,倘若用力挣扎,挣脱的同时便会从十余丈的高处落下,摔成肉泥。
“兄弟们跟着姓季的,还能有肉吃有女人睡,这叔山梧一来,竟分不清自己是来当兵还是来作和尚!这鸟兵有什么可当的,还不如自立山头去当个大王,哈哈哈哈!……”
吴庸放声大笑,身后的士兵们闻声,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