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真是个错到离谱的决定。
郑泰看着渐暗的天色,眉头紧蹙。虽已是春末,天气转暖,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都已经到了这里,那玉京岂不是……”
郑泰转过头看向郑来仪,见她面朝北方站着,面容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夕阳如火,橘红的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竟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气。
“小姐……”
郑来仪转过头来,沉声:“泰叔,我们不能继续坐车,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你赶紧骑马去报信。”
“报信?”
“对。叛军人马不多,对我们一击即走,显然是意识到我们并非他们的目标,应当只是从关外攻入的先头部队,只要援兵及时赶到还来得及,所以要快——”
她语气犹豫起来。
去哪里搬救兵呢?
他们从蓁州一路北上,此刻正位于山南东道,往北不到一百里便是扼南北要冲,与玉京不过肘腋之间的重镇霁阳。
霁阳。这个名字唤醒郑来仪脑中的记忆。
在郑来仪沉默的间隙,郑泰疑惑着出声:“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郑来仪转头看向郑泰,她眸中倒映着火红的晚霞,视线却冷如冰霜,看得郑泰心中一凛。
“我也不知道。”
可她的语气并不像一无所知。
“往东,淮南道,去荷州。”
“荷州?荷州距离这里二百余里,就算老奴急行军,骑马一夜方能赶到,小姐你怎么办?”
“——我们分开走。”
这下遭到郑泰断然拒绝,“不行!老奴势必要保证小姐周全,这荒山野岭,老奴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郑泰。”
郑泰激动的声音被郑来仪冷厉语气喝止住。
郑来仪深吸一口气,换了副语气:“泰叔,如今情势危急,叛军力量我们一无所知。霁阳乃天下喉襟,如若落入敌手,段良麒便能亲手扼住我大祈的脖颈,届时麒临军直入中州,不止你我,整个大祈都将沦为焦土。”
郑泰的手握紧了刀把,他年轻时曾于军中服役,知晓郑来仪所言非虚。但真要此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中抛下年幼的主人,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他脑中如一团乱麻,也无暇去想为何这位国公爷平日捧在掌心、头一回出远门的嫡小姐,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生出这运筹帷幄的果决气度。
郑来仪见郑泰虽不再反驳,却也梗着脖子并不挪步,长叹一口气,转身走下了山道。
郑泰见状赶紧提步跟上。他抽出腰间佩刀,分开齐腰深的杂草,一边走一边警觉地扫视周遭环境,不让郑来仪脱离自己的视线,突然脚步一顿。
因为前方的郑来仪停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
郑泰心生不详预感,也跟着转头。
蜿蜒山道上,有马蹄声回荡于山谷中,逐渐逼近他们所在。
山道尽头很快现出形迹:一共三骑马,白马领先,后方两骑黑马在二十步之外紧追不舍。
黑马上是两个劲装短打的汉子,其中一人手持弓箭,另一人手中的鞭子挥出了残影,低吼出声:“休想跑!给我拦住他!!”说话的人操着十分明显的奉州口音。
再看那持弓的,背负的箭筒里只剩下寥寥几支黑羽箭。
郑泰一凛,这二人正是方才意图拦截他们的叛军。
被这二人追着的人一身圆领青袍,皮革束带勒出劲瘦流畅的腰身。此人御马的本事极为高超,上身压低紧贴马背,一手持缰,仅凭破空的风声判断后方箭矢的来向,一双修长的腿夹紧马腹,灵活的控制着战马的方向,在山道上从容避让,速度却不减分毫。
郑泰都忍不住暗叹一声“好俊的身手!”
他压低声音,“小姐,看来这便是贼人一路追击的目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郑泰不由得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郑来仪视线随着那白马上的男子移动,面色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