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既然宁道友也想报仇,为何不食用我的血肉修复根骨?我并不介意,毕竟这是目前最好最快的法子。”
室内拉着帘子,日光透过窗扉,毫无章法地散入室内。
几缕落在地上,几缕落在床榻上。
但没有一缕落在谢千镜身上。
盛凝玉一直望着他,闻言散漫地了一声,语气上扬,满是玩笑:“让我报仇?连带你的一起?——谢千镜,你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你就这么信我?”
这话虽听着像是调侃玩笑,可其中不乏试探之意,也可不知谢千镜想到了什么,竟是静了一静,随后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这一声轻得仿若一朵花落地的声响,尾音又嘲讽似的扬起,落在旁人耳中,比起应声,似乎更像是一声讽笑。
盛凝玉眨了下眼:“?”
不是?
好端端的,她又怎么他了?
就在盛凝玉低头思考之时,却听谢千镜道:“你的手,是天生就要拿剑的手。”
这一句不带丝毫笑意,冷淡的仿佛路边随处可见的陌生人在提醒她拾起自己不小心掉下的东西。
盛凝玉一心头一紧,扫了谢千镜一眼。
端坐在桌旁,冷似琉璃玉,没有笑意,也没有任何俗世人气。
很奇怪,但盛凝玉就是觉得,这时的谢千镜,才是真正的谢千镜。
藏在衣袖里的手腕转了转,盛凝玉扯起嘴角:“看来我那日的左手剑给你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我必须事先说明……”
“右手。”
盛凝玉转手腕的动作顿住,倏地抬眼:“谢道友怕是记错了,我的右手不会用剑。”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可眼中却尽是锋利。
然而谢千镜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回望她,浅笑道:“是么?那应当是我记错了吧。”
盛凝玉回以一笑,她不经意地上前了一步,掩在衣袖下的左手握住了那根被削得极为锋利的树枝。
她又对他起了杀意。
谢千镜弯起眉目,笑中满是愉悦。
正好啊,他也是。
无时无刻,从未停歇。
阳光从缝隙中溢出,有人独自落座在黑暗中。
然而随着盛凝玉上前的这一步,光影倏忽变换,竟是有一缕从盛凝玉身上转折,落在了谢千镜的眉心。
面如白瓷,气质冷似山巅雪,倒是眉心那抹朱砂显出了几分人间意气。
不,这不是朱砂痣。
这是——
“这抹伤痕。”盛凝玉定定地看了几次,甚至不自主地上前一步,抬起手,虚虚地点在他的眉心,“……也是褚家伤的么?”
左手手松开了。
杀意消散的无影无踪。
心中忽生一种情绪,谢千镜分辨不出是否名为“遗憾”。
他垂下眼,似乎半点不在意回忆起那些伤心事,轻描淡写道:“我身上的伤痕很多,你问的是哪一个?”
分明他是坐着,她是站着,是谢千镜矮了一截,但盛凝玉却莫名有一种自己落于下风之感。
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这是从见到谢千镜时,盛凝玉就有的感受——哪怕他总带着浅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