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满街现代时尚的男女,川鲁湘粤飘香的美食味道,颇有回到千年前,盛极一时的南宋首都临安,“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恍惚。
如此看来,白云苍狗也好,沧海桑田也罢,每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任由岁月无声洗涤,总是会保留着千百年来,勃勃生机的独特灵魂。
我正吊古怀今,文兴大发,准备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微博,就这么转转头的工夫,诱人的香气直接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回头一瞅,荤素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变魔术么?这才几分钟,菜就做好了?”我咽着口水,仰脖灌了半瓶二锅头。
“我和这里的几个老板很熟,提前微信点好了。”方旭东拆着餐具递我们手里,“许府牛杂、老头儿油爆虾、胖哥蟹肉煲、鑫隆鸡爪……咋样,都是你爱吃的。”
“老方,你直接说南少侠爱吃肉不就行了?”月饼夹了条油嘟嘟红里透亮的虾子,连皮带壳咬开,鲜嫩汤汁“嗤”地迸出,独特的浓香裹着嫩白的虾肉,颤巍巍于唇齿间。
就这么愣神的空儿,老方和月饼已经“勺子与筷子齐飞,牛肉共鸡爪一嘴”。
“说得你好像吃草长大的!”我急头白脸拿起筷子,忙不迭夹块鸡翅,“我靠!这也太好吃了吧!”
软嫩轻弹的鸡肉入嘴,轻轻一咬,肉汁顿时如经久弥香的香水,蔓延于唇舌。再嚼一口,鸡肉特有的韧滑,轻柔掠过口齿,仿佛不用细嚼,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滑入喉中。
牛杂更是绝妙!须知牛肉最不易软烂,火候掌握不好,老了则如嚼木柴,轻了又嚼不动。偏偏这许府牛杂,每一片都油而不腻,鲜而不膻,再佐以四川特有的调料,麻、辣、香、咸汇聚在嘴里,顺喉入腹,额头立马冒出一层汗珠,通透畅快。短短几秒钟,简直就是一场用味觉探索的跌宕起伏饕餮之旅。
我好多天没正经吃顿像样儿的饭了。在医院养伤时,月野耳提面命月饼,务必以清淡为主。月饼天天变着法儿的外卖各种粥,喝得我在怀疑人生的同时,怀疑世上怎么有这么多品种的粥!要不然,我说什么也不能伤势未愈就出院,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肉都不让吃,哪里有力气养病!
于是乎,我们在邻桌食客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狼吞虎咽,毫不相让。
“这鸡真香!”
“好大的牛肉!”
“来!走一杯!”
“月老师,单独敬您一杯。”
“等我把蟹肉咽下去。”
“老方,给我留根鸡爪子。这玩意儿下酒最带劲。”
“老羊,鸡爪子都让你啃了。”
酒过三巡,盘子比脸都干净,我摸着滚圆的肚子,点了根烟:“饭后一根烟,胜似活神仙啊。”
月饼靠着椅子一贯的懒洋洋坐姿:“要不是急着去苏州,真想多吃几天啊。”
老方菜没吃多少,酒却喝得满脸猪肝红:“老羊,这么多年,一直想问个问题。”
“你是想问,我书里写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吧?”
“你怎么知道?”
“每天,在微博、微信问我这个问题的读者,起码上百个。”
“你怎么回答的?”老方问得很有技巧,没有再直接问,而是旁敲侧击。
“老方,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还都让我和月饼碰上了?”我弹了弹烟灰,灌了口酒,“我们俩就是喜欢野外探险,写成故事出版,赚些稿费而已。”
“我不会什么蛊术。”月饼摸出几枚桃木钉,很认真地摆在桌上,“喏。南少侠自从写了我擅用桃木钉,害的我还特地淘宝买了一堆,免得给他掉链子。”
“老羊、月老师,我明白……嗝……”老方打着酒嗝,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们不承认,是不想朋友知道太多真相,参与其中,遇到危险。其实,承受秘密,是最痛苦的。你们俩,不容易。”
我和月饼再没言语。
朋友,这两个字,写出来,很简单;做起来,很困难。也许,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往往是触动心绪的寥寥几句,就足矣担起“朋友”二字。
因为,不在意你的人,又怎么会说到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