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吧。他已经交代了一切。”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可如果大王怪罪下来的话……”
“我来负责。”
“巫师兽。”
“什么。”
“你不怕他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他所在的组织吗?”
“他做不到了。”
“为什么?不是只有死人才开不了口吗?”
“从他背叛组织的那一刻开始,组织就不会再予他以信任。”
“你说,我们掌握了快速究极进化的资料,对我们进化为完全体有帮助吗?”
“不清楚。但肯定对你没用。”
“为什么?”
“因为以你的实力,不需要这些资料也能进化为完全体。”
“那你呢?”
“不清楚。你还是小狗兽的时候见到的我不就是这样子了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到自己再变强了。”
“巫师兽。”
“嗯?”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我进化为完全体,你也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嗯。”巫师兽的眼中泛着柔波,“迪路兽,你真美。”
“巫师兽……”迪路兽脸红了,娇羞地趴在巫师兽的腿上。
这是迪路兽同巫师兽最后一段美好的回忆。后面的净是卷入吸血魔兽与被选召者争斗的悲惨和悲剧。
这,迪路兽永远的残念……
在那样一个时间节点,巫师兽是不应该出现的人。吸血魔兽以强权秩序为纲,而巫师兽却以和平安宁为纲。一开始它们为着相同的理想叛离了七魔王,但随着吸血魔兽的势力越来越大,它们理念的不可调和性也逐渐被放大。巫师兽的理念,放在吸血魔兽阵营那边,显得那样地苍白软弱。一方面,它不愿背叛吸血魔兽,加入到被选召者的阵营;另一方面,它又不想遵从吸血魔兽在现实世界的指令。作为迪路兽的恋人,它又同迪路兽讲出许多违背吸血魔兽意志的道理去影响它。太一等人觉得巫师兽要他们原谅吸血魔兽的说辞太过儿戏;而死亡火焰兽则认为巫师兽婆婆妈妈的只会碍事。
不久之前,迪路兽最痛恨的人,吸血魔兽,竟然再度出现在它面前。原本怨毒吸血魔兽在它眼中倒下之后,它便以为巫师兽的死随着吸血魔兽的败亡而成为了过去时。一命换一命。而它作为被命运之锁链无情捆绑的小白老鼠,只能哀叹却无法超越现实。
但仇人再度现身了。那意味着巫师兽的事远远没有结束,它迟早,且必须找到吸血魔兽报仇,同时也开始思考那件极度不愿再回忆的隐痛。
巫师兽究竟为何而死?吸血魔兽究竟为何不倒?
在这两个问题的背后,其实是迪路兽对于“是什么使它成为它”的追问。这个问题其实贯彻了迪路兽目前的一切习惯。包括它对“其乐融融”氛围的抗拒。也包括强烈仇恨之下的未被意识到的一点点恍惚,这一点恍惚正在提醒它宽悯自己对吸血魔兽的仇恨。
若没有吸血魔兽的残忍训练,它至今仍是小狗兽。在经历了幼年期东躲西藏的恐惧和成长期差点被海龙兽杀死的绝望后,力量感为迪路兽带来迷醉。它一度渴望向吸血魔兽证明自己,并且直到现在它其实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畏惧死亡,畏惧一切让它感到无能为力的可能性。迪路兽的战斗技能越来越强大,甚至可以挑战弱一些的完全体了。是这种对能力的自负压制住了那些致郁的往事。
迪路兽已经学会了不把巫师兽之死单纯地看成吸血魔兽残暴统治的必然性,历次冒险的见闻也让它明白,很多时候,理念间的差别会带来夸张的撕裂。它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吸血魔兽的统治哲学让它极度反感,但这统治哲学就是能带着吸血魔兽在数码世界混出自己的一片天。
这两个结论大大加深了迪路兽对巫师兽的哀思,因为这么一想,巫师兽之死的悲剧性就更浓烈了。这几日它一直追忆巫师兽,仿佛它对世道的不解与怨怼。
苍凉。无尽的苍凉。吸血魔兽未止于仇人,它更是一种可怕且强硬的秩序,逼着迪路兽向它就范。甚至巫师兽之死也呈现出一种必然性,而巫师兽的死,可能就是它心中对光明的向往,不能在现世中栽活的隐喻。
柔软的回忆被反复刮起来,砺动着它自认已破破烂烂的内心。
“……迪路兽,我突然懂了。”
“什么?”
“你是一名女人,而我是一个男人。”
巫师兽从披风间抽出一枝大朵的盛开的红粉色的美丽花朵,眼神真挚地望向迪路兽。
迪路兽正想通过它的眼神确认它的话的更多意味时,对方却害羞了,头和眼一并别过去。
手爪与指套间的触感是温热的,女人同男人间泛滥的爱。像是成年人不会如此在意告白的日期,迪路兽没法回忆起那是哪一天,它只记得画面。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