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东一带的长白山脉下,有个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说。
说的是长白山上有对凶神恶煞的师兄妹,一个爱钱,一个爱权。
而作为这对声名狼藉的师兄妹之一,段宝银在飘过一个小酒馆的时候,很不巧又听到了自己的坏话。
正是晌午时分,秋日的阳光还带着点炽热。碧空如洗,团团白云浮在天穹之上,老半天才纡尊降贵地挪动几分。远处山顶那一抹纯净的雪白闪着微光,被底下的烟火人间衬得更加宁静深远。
段宝银飘过的时候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晚风,粉色的裙裾飞舞,在霞光中扬起细小的灰尘。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悬挂在小酒馆门口的纸风铃发出几声叮当的轻脆响声,却又在转瞬之间被四周的喧嚣淹没。
“近几年来辽东真是太平了不少。”
小酒馆里热火朝天,客人们来来往往,聊天谈笑,说这话的是个中年男子,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炒瓜子。
和他同桌的有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身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孩,看上去与那中年男子是一家三口。闻言,妇人也开了口:“可不是嘛,自从长白山上那对师兄妹销声匿迹,江湖都没那么乱了。”
旁边一桌则是个独行的少年,才刚落座,怀里的包袱都没放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就不由得好奇地发问:“长白山?是鬼翁的那两个徒弟吗?”
“正是。”中年男子道,“鬼翁本身行事就古怪得很,是个老不正经的,这两个徒弟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不是省油的灯,说一句祸患都不为过。”
少年点点头:“我听说段宝令爱权,段宝银爱财,而且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是这样么?”
“不错,小伙子,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辽东人,年级也轻,大概不知道他们从前都是如何为非作歹的。”中年男子长叹一声,“五年前段宝银第一回下长白山,就将山脚下的丰雪镇搜刮一空,为了抢夺财物,不惜杀人放火,丰雪镇方圆十里都付之一炬不说,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
接着,他又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远方的长白山:“长白山鬼气重,据说那天聚集在山上的乌鸦全都飞了出来,至少有几万只吧,整个丰雪镇连天空都是黑的,别提有多恐怖了。”
“世间分阴阳两界,我从前只知道阳间人有仙道,妖有妖道,魔有魔道,却忽略了还有阴间的鬼道。”少年心有余悸地说,“如此看来,鬼道沟通阴间,终究不是阳间之物,果真诡异至极。”
段宝银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
丰雪镇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惜她现在说不了话,只能无奈地揉了揉脸颊,任由这脏水往身上泼。
只听中年男子说完,妇人也不满地说:“是啊,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来这对师兄妹离开长白山,拜入千篆宗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把整个仙门搅得腥风血雨、无一日安宁。段宝银为了赚钱,揽了不少黑心活,不知害了多少人呐!”
中年男子惋惜道:“我之前远远地见过这姑娘,生了一副好相貌,瞧着是十分的乖巧可人,不想心肠竟如此歹毒。”
一直埋头吃着茶点的小孩之前一直懵懵懂懂,现在总算是听懂了,立刻反驳道:“爹,你是什么眼光?那个姐姐明明一点也不好看,和她那个师兄一样,都是丑八怪!”
段宝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和师兄?
丑八怪?
因为从小在与世隔绝的长白山长大,她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什么概念,但在进入仙门之后,花样百出的赞美听了不少,就算是素来跟她不对付的人,在背后提起她的时候,也常常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今天还是她第一回跟“丑”这个字搭上边。
更不用提师兄当年在五大宗门乃至整个仙门都是公认的美男子,若是他今天在这里,非得上去找这个小孩一顿麻烦,直到把他欺负到哇哇大哭为止,然后再哈哈大笑着离去。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段宝银有些忍俊不禁,没有什么生气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
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被说成是丑八怪,但想到她那臭美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师兄,段宝银觉得有必要给他报个仇。
于是她飘到那口出狂言的小孩身边,俯下身来,把他左鬓边的长发吹到了桌上那杯热茶中。
小孩往周围看了看,今日连微风都罕有,挂在小酒馆门边的那串纸风铃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疑惑地将茶杯里湿透了的头发捏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用手帕擦干,就见右鬓边的那缕头发也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落进了茶水中。
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