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变得尤其漫长,所以他学会了淡忘、放下,以及——收敛。
夜风将天边的云吹散,完全暴露出血般的月色。
黯淡的月光下,凌翌的皮肤显得苍白,又添了些难以捉摸的阴色,在红月完全暴露时,他彻底敛去面上的笑。
无悔再出鞘,刀光剑影,天地间的锋芒亮出比红月更盛大的光芒。
来人脚步声急促,呼吸沉重。
凌翌:“手那么脏,没人教你做事,也敢把你的爪子伸过来。”
刀尖不由分说地划过来人的脖子,留下一行血迹。那个人只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喊,眼睛就顿在原地,僵硬地倒下去。
凌翌蹲在地上,墨色兜帽顺着动作落下,森然尸身之上,那枚红玉熠熠生光,融了大量修为,好在还没有被破坏。
小白骨在凌翌肩上叫道:“小心身后!”
凌翌抱臂敛神。
天地忽然寂静,地上浓如墨的钩影刹那如像爬了起来,狂风骤雨般朝身前人席卷而去。
楼底夜色深处,来人身形高阔、修长,地上的剑影好像就带了别样的压迫感,沉得像黑深的墨,如同墨泽里洗练而出。
黑靴踏足在影子上,白纹的长衫遮住了男子的身躯,衣摆、领口、袖子齐整干净,这件衣服被人穿得沾染儒气,背上的重剑也是纤尘不染。
黑影在月下现身,好像已然在这地方潜伏已久。
来人缓缓抬起头,对视上的眼睛一如鹰隼,双目狭长。
兜帽遮住凌翌一半面庞,他的目光蓦地不动了,嘴唇像是又一次失去了血色,骤然停下灵流必须得付出些代价。
寂静时,地上的影子在步步欺近。
小白骨双腿打战,骨声清脆。
谢危楼的目光没有挪动,他扫了眼足边的尸体,又极快地收回。
流血声在寂夜里变得尤为清晰。
凌翌俯身,他伸出的指节修长苍白,白得有些过分,兜帽盖住他一半的面孔,只敢露出侧脸给谢危楼看。
墨黑兜帽下,他知道谢危楼一直在看着他。
“凌翌。”后知后觉间,凌翌听到谢危楼真的叫了他的名字。这声无比自然,好像他们还是做同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变。
凌翌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也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像是黏在了地板上,呼吸也随着深黏而沉闷。
凌翌轻轻收了收手,轻松笑道:“谢危楼。你叫我的名字,总不见得是叙旧。你我之间,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还是说,你正人君子作风在前,你就算抓我也要自报门户。你叫我做什么?”
无寂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流苏耳坠频频在谢危楼面前晃动,眉眼间依旧那么肆无忌惮。
四角塔铃作响,天边红月移动。
谢危楼眉眼没有掀动,腰上的重剑频频抖动,像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剑身颤动,整个塔楼都流动着森然的剑气,剑风起伏,如狂风骤雨。方圆之间,墨色的黑夜好像碎了一条缝,可谢危楼把剑气压了下去,只是让剑意在原地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