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哲摊手:“所以说阿姨你的运气真的很好,绝大部分升格者直到被规则反噬至死,也找不到两只互相契合的鬼。业夭与特让是于子千的毕生心血,却为你做了嫁衣,说实话我挺嫉妒你的。”
但嫉妒也没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真是……”冯玉漱的心情复杂,过大的信息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子千的故事讲完了,从第一次接触诡异事件到成为升格者,再到死亡,短短五年的时间凝聚成这最后的一夕疯狂,到头来,却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平常的世界向她解开了不平凡的一角,冯玉漱只感到一阵感慨与迷茫。
忽然一声脆响将她的神智唤回现实,冯玉漱抬头一看,宁哲正低头趴在桌上,整个人都痛苦地蜷缩着,酒杯掉在地下摔成了一地碎渣。
“宁哲!”冯玉漱顿时慌了,她忙站起身来到宁哲旁边,关切地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宁哲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混乱的五官,几双不同的眼睛在他的脸上咕噜噜转着,鲜艳的红唇从耳根处张开,嬉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墨绿的蛇鳞从宁哲脖子上一层层生长出来,细密的鸟羽如破土的春芽般争先恐后地钻出他的毛孔。
“宁,宁哲……”冯玉漱的手掌颤抖起来,她能感觉到宁哲正在变成一头陌生的怪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不知所措,从何家村到桃源市,冯玉漱已经渐渐习惯了依靠这个好像无所不知又无所不能的少年,无论遇到怎样的绝境,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安心,只要他还在,那么一切就都会过去。
宁哲是第一个带给她安全感与归属感的人,是无尽风暴中唯一可以放松依靠的港湾,然而当这唯一的港湾中也开始出现那诡异而恐怖的变故时,冯玉漱才终于现自己是如此无力。宁哲曾经帮了她那么多,然而她却什么都无法回报,甚至就连略微缓解他的痛苦都做不到,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阿姨……”
宁哲清朗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女子的嬉笑与蛇类的嘶嘶声中,显得非常不起眼,但冯玉漱仍敏锐地听到了他的呼唤。
冯玉漱抓住宁哲已经变成一双鸟爪的双手,颤声道:“宁哲,你究竟怎么了?我,我想帮你,无论如何我都想帮助你……但是我不知道,宁哲,我该怎么做?宁哲,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宁哲的鸟爪猛地攥紧,锋利的指甲在她的手上刺出一串深深的血洞。
“给…给我,一面镜子。”宁哲断断续续地说。
“镜子?镜子是吗?我明白了,宁哲,我马上给你找,宁哲……”冯玉漱完全顾不上手掌被刺穿的疼痛,另一只没被鸟爪抓住的左手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掏出了小小的补妆镜,打开后递到了这头越畸形的怪物面前,
由各种特征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缓缓抬起了头,小小的镜面照出一张密密麻麻长满了不同人类五官的脸。
“我是宁哲。”宁哲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我也是宁哲。”他再次说道。
“我们都是宁哲。”他脸上的所有嘴巴一起出了声音。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足以令任何人吓得肝胆欲裂,但冯玉漱望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或是害怕,目中只有浓浓的担忧与憔悴。
渐渐的,宁哲身上蠕动的器官与生物特征慢慢消退了下去,他的身体不再恐怖臃肿,扭曲畸形的怪物在餐桌前再度变回了那个恬淡如清水的少年,一如往常。
宁哲松开了冯玉漱血淋淋的手掌,坐在座椅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了吗?”冯玉漱没有管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掌,立刻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阿姨,暂时没事了。”
宁哲闭着双眼,额角的血管微微跳动,他轻声说道:
“我刚给自己打上了‘我是宁哲’的思想钢印。”
桃江水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