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软软和和地趴在床上,舒服得不像是真的。陆浔对照顾他已经很有心得了,等他哭完给他擦了脸,再推回床上重新把膝盖的药涂好,拿帕子轻轻兜住,免得他又蹭得乱七八糟。然后周昫就裹着被子,身下垫着枕头,安安逸逸地在床上等着。他方才肚子叫得太凶,捂都捂不住,没办法只好可可怜怜地看着自家师父,挨了两记眼刀之后,陆浔就认命地去给他整吃的了。一刻多钟,一碗热乎乎的清汤素面摆到了他面前,周昫两眼放光滋溜得欢快,到最后连汤都喝干净了。“吃饱没有?能睡了吗?”陆浔还是没个好气,但那股疏离冷漠的意思淡了,剩下的倒是拿他没办法的无奈。周昫不太舍得他走:“师父,您……还怪我吗?”陆浔把被子给他盖好,没有说话。毕竟是自家徒弟,事情又是因自己而起,要说怪他也说不上。但这件事毕竟有错,陆浔不是那么轻易能翻篇的人,只不过如今跳出了情绪的局限,再去看这件事时就不再那么失望和恼恨。周昫见他不答,又给自己盖被子,心里有些发酸,想想换了个问题:“那我……我能多留几日吗?”陆浔心想若是告诉他只能留一夜,天明就走,那他这一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可以。”陆浔将他的帐子放了一半,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后,“安心住着吧,别胡思乱想了。”周昫养了五日的伤,身后的痛终于不那么磨人了。到第六日,他能下床走动,陆浔才把他叫到了书房去。周昫还是紧张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坐不下,膝盖的肿也只消了一半,陆浔没让他跪,只让他站在桌边听教。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纸,是他前几日写的反思和检讨,旁边压着那根黄铜戒尺。今日想必是要清账了,周昫瞟了两眼就不敢再看,紧张地捏着衣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陆浔敛了这几日的温和神态,端着严肃,是认真讲书时的模样:“说说吧,这次的事,都想了什么?”反思写归写,要从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何况是这么正式的场合,周昫“我”了好几次,断断续续的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陆浔皱了眉,周昫本来就紧张,这下更加不敢说话了,垂了头只道“我错了”。“你是错了。”陆浔拿起戒尺。周昫立马扁着嘴一副快哭的模样,手指已经摸上了腰带。身后的伤这两日才好了一点,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陆浔扫了一眼他的动作:“伸手。”不打身后?周昫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伸了出去。三下,落在掌心上,不算很重,但也燎出了一道火辣,疼得周昫龇牙咧嘴。陆浔打完后没将戒尺放回桌上,而是打横了放在他手上让他捧着:“请责的规矩我教过你吧,一刻钟,自己想好了,请责。”手上挨了疼,又有戒尺在跟前压着,周昫到这会儿总算能把其他的想法抛掉,一心一意地跟着陆浔的意思走。其实请责的规矩是什么来着?周昫记得以前陆浔说过,但他实际并没有做过几次,多数时候都是陆浔直接开揍,然后他边挨边哭边求饶。陆浔见他低头沉思,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认真的神色,相反还有几分迷茫,估计又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算了,陆浔也不管他,反正他待会能说得出来就行,不行的话,就挨重一点呗,也没什么,多疼几次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一刻钟很快就到了,陆浔的叩指声打断了周昫的思绪。“想好没有?有话说吗?”周昫匆忙回神,看了一眼陆浔又赶紧垂下了眼神。“有……”周昫紧张道,想了想,先把自称给改了,“弟子……弟子不该明知故犯,隐瞒师父……”周昫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囚禁师父……”陆浔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然后呢?”周昫捧着戒尺的胳膊有点酸,轻轻地抖着,让陆浔盯着又躲不掉:“明知道师父不同意这事,被发现了,还不及时收手,变本加厉……”那声音又没了,陆浔等了一会儿,皱眉不悦道:“我问一句你只答一句,怎么,你请罚的规矩是想重新学吗?”“弟子不敢!”周昫快哭了。陆浔拿走了戒尺,在桌沿处敲了敲。“手撑这,下衣去了。”陆浔气道,“你心里害怕,我不想训你,但我这几日给你的好脸色太多了是吧?不给你正正风气,你就心安理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转身,抬起来。”师父生气了,周昫不敢再拖,转身照做,再把后衣摆提起来攥在手上。他身后的伤还是青紫一片,只是肿消了一些,第一记抽上去时周昫就后悔了,疼得瞬间惨叫。陆浔其实没用多少力气,但也够周昫疼上一阵了,三下,他就撑不住哀声求饶。“师父!师父……啊!”“想清楚了吗?”周昫忙不迭地点头。陆浔让他转回来,戒尺重新捧到了手上,周昫收敛了心神,忍着哭腔把错从头到尾重新说了一遍。“弟子行事有差,请师父责罚。”陆浔没说什么,但是把戒尺拿走了,重新落到周昫身后,又是三下,把周昫抽出了哀嚎。“捧好,再说一遍。”陆浔把戒尺给他。周昫身后发着烫,揉又不敢揉,半躬着腰颤颤巍巍地捧过戒尺,高举在头顶,飞快地想着自己方才哪里说的不好。戒尺高悬,周昫这会儿也顾不上尴尬了,把事情始末说得更加详细,再不敢轻飘飘地带过,又添了几句自我反省,然后才道请师父责。陆浔再一次接了戒尺,让他转过身去。周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提衣摆时手都在抖:“师父我不敢了……”陆浔没理他,还是三下。站着的姿势不如趴着省力,周昫差点被打跪了,可戒尺又被递到了他跟前。“捧好,再说。”:()殿下别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