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地将行李箱搬到后备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但临床医学,不是也有解剖课吗?”
“是有,她其他课的绩点都是第一,只有解剖课因为实践成绩为零,只堪堪及格,也因此后面她心仪的那位消化内科教授没有选择她。”田沁月女士抬眼看了沈肆,顿了顿,还是说道:“我当时知道小温选消化的理由是为了你,你胃不好是吧?总有胃疼。”
沈肆被压的喘不上气,他僵硬地点头,听到田沁月女士继续说道:“你们当时已经分手了,况且那时候我们一家已经移民到了英国,小温和你根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正好小温师傅高风有认识的朋友是呼吸方面的教授,所以我当时强硬了一次,逼着她换了呼吸专业。”
“但是这些都没用,我看到她天天拿着本字帖练字我就知道她从没放下过你。”田沁月女士的眼光还是太毒辣了:“那本字帖是你写给她的吧?她那狗爬字,从会写字时就丑,从没想过改,偏偏到了英国,全都是英文字母的国家,开始练起字来了。”
字帖?沈肆想起来了,很久之前,他给温把酒写过字帖,还是拿小学练习簿写的。但是这些事情,温把酒一个字也没说过。
他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淹没窒息,但田沁月女士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还有那什么破《四角号码新词典》,那么沉那么重,又不是英文字典,到了英国也没个用,她也要背着,托运费都超了也不肯扔了,那东西肯定也和你有关系吧?”
沈肆点头,他就像是沙漠中的行人,渴求着知道哪怕一点一滴关于温把酒的消息,他脑中已经有了想法:“那她后来回国,是因为我吗?”
田沁月女士给了他肯定的回复:“她当然不会同我们说是你,只是说导师那有个交流名额点名要她去,但她导师对她也是像对自家女儿一样,她若是不愿意,自然也不会强硬地让她去。”
沈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几乎已经无法言语。他以为过去的十年只是他一个人的围城,他以为感情迟钝的温把酒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太久。所以他总觉得温把酒不够爱自己,就算复合后也要用着可以衡量的九百九十九斤的喜欢来让温把酒爱他。他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沈肆的声音发紧。
温原有些不忍心:“我们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或者有负担,你们那时候年纪小,况且小温不知道,我们是知道你家情况的,都不是一个阶级,谈的恋爱哪里能当真?我和小温妈妈都没想过这孩子会在心里把你放这么久,也没想到你们俩会又在一起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行了,也不要太执着,你能相信小温,以后和小温好好过日子就好。”
“一定会的。”沈肆郑重承诺。
飞行了太长时间,温家夫妇也累了,闭目休息,一路无言,驱车到医院时已快六点钟。
温把酒睡前原本根据温父温母的预计到达时间定了四点的闹钟,想着醒来差不多能第一时间见到父母。但沈肆去机场前便将她的闹钟都偷偷关了,所以等温家夫妻到的时候,温把酒还在被窝里面睡得正香。
田沁月心疼女儿,知道现在她一切都好,便不忍叫醒她:“算了吧,别叫醒她了,小温也够累了,让她多睡会儿。”
温原也知道温把酒从小就爱睡觉,轻声附和道:“是啊,她睡好了身体才能养好。”
“无妨,今天早上还有行程,温温也该起来了。”
沈肆算过,温把酒的睡眠时间够了。况且温家夫妻远渡重洋赶来见女儿,温把酒也早早就等着和父母见面。
虽如此,他嘴上说着无妨,开的却是起夜用的小夜灯,屋里只亮了一点,能勉强看清周遭环境。
床边明黄色灯光亮起,温把酒睡眼惺忪地慢慢转过头,她眯着受伤的那只眼,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用手挡住灯光,慢半拍地缓缓坐起来后终于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父母。她愣了两秒的时间,而后好像一瞬间便清醒了一样,掀开被子、三步并两步,小跑着扑到田沁月女士身上嚎啕大哭。
她其实假装坚强了很久,从再次遇到贺观棋开始,她的抑郁焦虑情绪就如水雾一般蒸腾而上,措手不及地碰上胡强,而后又是舆论大爆炸,她的心湖早已是雾气弥漫,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哭的很凶,田沁月女士抱着她不断地安抚:“都好了,没关系,都过去了。”
沈肆走到床边,拎着温把酒的拖鞋走过去,给她穿好鞋后便悄悄关门离开,留给他们一家足够的空间。
和昨天晚上一样,他预定了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大概六点半送过来,温把酒才醒,温父温母也是一路疲惫,边吃边聊也能缓解饥饿和疲劳。
几乎一夜未睡,沈肆只在椅子上稍微躺了一会儿。他已经让助理帮忙去办了出院手续,送温父温母的司机也已经在*医院停车场等候。
沈肆原本以为温把酒会和温父温母聊很久,没想到早餐才送到,他就看到温把酒只穿着睡衣,小跑着出来找他。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明显就是哭多了。沈肆有些心疼,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哭多了,眼压再次高起来,那可怎么办?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早上气温低,温把酒穿的睡衣单薄,沈肆担忧她受凉,牵着她的手给她捂,果然冰凉。
“早餐到了,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啊。”
温把酒记得,沈肆有个很精贵的胃,所以同居后总是关注他的饮食,不让他吃辛辣刺激的,盯着他按时吃饭。
沈肆原本以为温把酒这么着急的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只是为了让他吃饭。他不由笑出声,连疲惫都少了不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温把酒觉得他奇怪:“对你好不是很正常吗?”
沈肆道:“但是我对你不好。”
温把酒觉得他更奇怪了:“你对我哪里不好?”
“今天的早餐我特地关照厨师要做胡萝卜牛肉馅的包子,蔬菜汁里面也要胡萝卜。”
温把酒不喜欢吃胡萝卜,但她有轻度的夜盲,所以沈肆总爱逗她吃胡萝卜。
原来只是这件事,温把酒不以为意,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挑食的温把酒了,她现在已经能像兔子一样,一口气吃掉一整根的胡萝卜:“没关系,胡萝卜现在我也能吃。”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沈肆夸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环抱着她。
“我长大了啊!又不是小孩了还总是挑食,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成熟冷静能够独当一面。”温把酒觉得沈肆的口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但又确实被他捧的有点臭屁起来:“况且胡萝卜算什么,一大把药我都能一口气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