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两个字给了张简斋太大的冲击。他仿佛已经看见未来的江湖,那是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一代,那个江湖将不再属于他们这些老人。
张简斋若有所感,他想起了楚留香的“死”,他想,楚留香是不是早已预感了这个未来。
想到这位不知在何方的老朋友,张简斋又想起了眼前的老朋友——左轻侯。
贺小乐明明医术不错,却会担心自己对西门吹雪的治疗不当。那么他自己呢?
当初帮助左明珠几个小年轻的时候,他可曾考虑过左轻侯的情绪?
是他一直不肯把左轻侯的病和左明珠的“借尸还魂”联系起来,他甚至还侥幸的想,这件事都发生了两年,两年里左二爷都未出事,让他生出心病的也许不是这件事。他害怕承认自己做错。
如果不是陆小凤点醒,他也许还会一直糊涂下去。
看着西门吹雪和贺小乐年轻的面孔,张简斋想,他是真的老了。人老了,自然失去了承认错误的勇气,自然容易犯糊涂,他大概已不适合做大夫。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小乐,你想问我的事是什么?”
贺小乐一愣,他不明白张简斋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他道:“不是说要等我们治好了左二爷才能问您问题?”
张简斋道:“左二爷的病本就是我的过错,我又如何能把这责任推给你们?”
贺小乐茫然地看着他,他一点也不明白张简斋的话到底从何说起。
张简斋也没指望他明白,他道:“问吧。”
贺小乐无法,只得说道:“我想要天下名医的名单。”
张简斋点点头,道:“我之后给你写下来。”他没有问贺小乐要这个名单做什么。
贺小乐担忧地看着他,他有些担心这位令人尊敬的大夫会钻进什么牛角尖。
张简斋看起来像是忽然老了。
人当然是渐渐老去的,所以人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衰老。
直到某一个时候,也许是发间的一根白发,也许是发现自己记不起某件事,然后忽然清晰无比地意识到,原来时光已经偷偷溜走。
见张简斋不肯说发生了什么,贺小乐只得带着疑问去找他的小伙伴。
有聪明人在的时候,他总不必太费脑子。
听过贺小乐的转述,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他道:“什么都不肯说,岂非和最初的左二爷一样?为何张神医就是看不明白?”
花满楼道:“听人说,好的大夫总是医人容易,医己难。”
贺小乐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的意思难道是说,张神医会变得和左二爷一样?难道他也得上了心病?”
陆小凤有些唏嘘地说道:“认为自己有罪的人,当然难以过得开怀。”
贺小乐问:“可他有什么罪?”
陆小凤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神医当得太久,和阎王抢命变得容易,总容易忘记对于生命该有的敬畏之心。”
贺小乐并不明白陆小凤这话的含义,他试探地问道:“难道张神医给左二爷误诊了?”
陆小凤摇了摇头。
司空摘星受不了地开了口:“陆小鸡,你别真像小鸡啄米一样说话好吗?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要讲就讲,痛快点!”
陆小凤短促地笑了一声,只他的眼里并没有多少笑意。他道:“这还是要从薛左两家世仇开始说起……”
这一次,他当然不止是铺开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这一次,他讲了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
“施茵另有心上人,左明珠与薛斌两情相悦,几个年轻人便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计划……”
先是施茵借他人尸体假死脱身,再是左明珠死而复生,却说自己是施茵。即是施茵,她当然要与薛斌完婚。
倾着身,司空摘星道:“所以金弓夫人才会收左明珠为干女儿!因为她以为左明珠已变成了自己死去的亲生女儿!”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们虽然阻止了薛衣人与左轻侯的决战,却终究还是伤了做父母的心。”
贺小乐问:“可这跟张神医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道:“一个人要假死绝不会那么容易,小乐你想,那个配合左姑娘的人是谁?”
贺小乐明白了。一位大夫好心成全了几个年轻人,却无意间伤害到了那位爱女儿如性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