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病春想来也没这么无聊。她捏着扇子,百无聊赖地想着。“摘几株来吧。”她随口说道,突然一顿,多说了一句,“多摘几株来。”桃色也不多问,兴奋地开始喊人来剪桃枝。“娘娘!这株好不好看啊。”她爬山长长的梯子,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拉着一支桃枝,扭头,扬声笑问着。明沉舟笑眯着眼,和气说道:“好看。”桃色身形灵敏,搭着梯子上了树,动起来格外迅敏,很快就捡了数十枝桃花爬了下来。“挑个素白高颈瘦瓶来,插三四枝给万岁送去。”她有条不紊地说着:“再把那个镂空桃花粉瓷拿来,插了三四朵就好了。”桃色连连点头,拎着剩下的三支,好一会儿,眨巴眼睛问道:“那这三支呢?”她晃了晃手中落单的三支桃花。明沉舟眨了眨眼,浅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嘴角的梨涡开始若隐若现。“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她接过桃色手中的桃枝,翻看许久。拿去致歉,寒碜是寒碜了一点,不过醉温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打个掩护。“娘娘说什么。”桃色微微睁大眼睛,不解问道。明沉舟无聊地用扇子扇动花瓣,见花瓣柔柔弱弱地随风而动,花香四溢,便沉默着不说话。“英景呢?”她岔开话题。桃色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声说道:“太皇太后送了不少人过来,他在前殿训人呢。”“柳行呢?”“柳行姐姐不舒服,和奴婢换值了。”她小声说道,随后又眼巴巴解释着,“不是故意偷懒的,柳行姐姐一道春日闻着花粉味总是难受。”明沉舟点头,温和说道:“去牌子请个御医来看看,别难受病了。”桃色神色一喜,忙不迭谢恩。她拎着那三支落单的桃花入了内殿,最后挑挑选选,选了一个黑釉方形素瓶。“桃花插黑瓶里吗?”桃色见状笑说着,“还不曾见过呢,怪奇怪的。”明沉舟打量了一番,瓶子简单大方,桃花却又盛开灿烂,两相融合抵触间却又多了点随手而出的散漫和冷淡。不奇怪,简直和谢病春一模一样。明沉舟摸了摸瓶身,心里嘟囔着。“咦,娘娘要去哪?”桃色见人抱着瓶子起身,上前一步,惊讶问道。明沉舟看了看天色,随后仔细打量着桃色,细眉微微蹙起,随后慢条斯理说道:“去送人礼物。”“谁啊。”她傻傻问着。“掌印大人。”明沉舟冷静说着。桃色瞬间瞪大眼睛,露出一点畏惧之色。“走不走?”明沉舟失笑,挑眉问道。桃色张了张嘴,随后可怜兮兮说道:“娘娘去哪,奴婢就去哪。”对桃色而言,路上碰见掌印,回来都是要喝盏茶压压惊,主动去寻掌印,那是死也不会干的时候。可今天恰逢上值,娘娘又主动要去找掌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娘娘知道掌印在哪?”出门后,桃色抱着瓶子傻傻问着。明沉舟摇头。“你去过司礼监吗?”她环视着忙碌的前殿,随口问道。桃色点头。“那就去司礼监。”明沉舟确定了方向。桃色跟在身后,心里害怕,嘴里却是说个不停。“掌印未必在司礼监的,除了集议,掌印很少主动去司礼监,坐班上值也不排他的。”“为何?”明沉舟不解问着。“不知道耶。”桃色皱脸,不过随后又说道,“不过听英景说,一开始就没排过,先帝离不开掌印的。”明沉舟摇着扇子,慢慢反问着:“离不开?”“嗯嗯。”桃色抱着瓶子,快走一步,凑到她身边,“听说先帝常年做噩梦,需要掌印站在一旁。”明沉舟惊讶地扬了扬眉,随后微微一笑:“倒是有趣。”“说起来,你见过掌印生气吗?”她话锋一转,又问道。桃色皱着脸认真想了想,随后轻声说道:“虽不曾见过,但掌印本来就令人很害怕了。”“那有过开心的时候吗?”“没见过,掌印好像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听闻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个性子。”明沉舟手中的扇子扇得勤快了。谢病春对她而言,就好像是深夜高悬的明月,高山之巅的积雪,只能远看,不能靠近。明月太美,积雪高傲,示意一旦落入人间时,她有时总是生出似而非似的荒谬感,好像这位高高在上的掌印大人,是温柔的,是沉默的,是无害的。但实际上,她却是连他的真实情绪都把握不准,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