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江兴程便一步步走了十年。————司礼监内,谢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扭头,却被明沉舟案子握住了手。他微微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再动弹。“哼,如此这般年纪就会笼络人心。”谢迨坐在他对面,抱臂讥讽着。谢延不高兴地动了动屁股,扭头不愿看他,捏着明沉舟的手指,一声不吭。“五弟年幼心善,可是好事。”他身侧一个病弱模样的男子开口缓和气氛。屋内地热烧得热,可他还是穿着狐毛大氅,抱着手炉,脸上没有一滴热汗。“是啊,就你们是好人。”谢迨口气不善地撅了回去。开口解围的人神色讪讪的,抱着暖炉不再开口。“他是你三弟。”上首的一个年迈宫装的女人淡淡开口说道,“兄友弟恭才是,晟王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了。”谢迨不服,却被明笙一声咳嗽打断了。太后不动声色地扫了堂下诸人,端起茶来浅浅饮了一口。“祖母教训的是。”那个病弱男子,也就是养在太后膝下的三皇子,如今的誉王殿下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是孙儿不是,祖母仔细身体。”一直垂眸的明沉舟抬眸扫了对面的两位皇子,不由动了动眉尖。兄弟两人的相处倒是有意思。她想。谢病春难得没有站在黑暗处。此番集议,他坐在内阁对面,司礼监的案桌前的第一位。那件大红色披风早已拿下,露出精致大气的玄色蟒服,腰背如刀,眉眼低垂,面无表情,比着对面的大学士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文人。今日坐在这里的十一人便是决定大周明日命运的人。内阁,司礼监甚至可能是哪位深居简出的太后都在博弈这盘大旗,至于三位皇子甚至自己也不过是棋盘上冲锋的马前卒。明沉舟的目光一扫而过,最后也跟着谢延一般低头,避开这场祸事。“既然人都来齐了。”内阁首辅郑樊须发皆白,之前耷拉着眼皮好似睡了过去一般,对着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好像现在才睡醒了一样,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沙哑着开口。“那接下来的事情不如先请司礼监开个头。”他慢慢悠悠地说着,一口气总是半吊着,听的人心颤颤的。谢病春身边封斋正准备开口,却听到谢病春手中的银戒咚的一声磕在花梨木上,动静不大,却又屋内气氛倏地安静下来。司礼监方向,封斋下首那位白胖圆润的禀笔太监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这等事情那能让我等这些做奴才的先开口,郑首辅国之栋梁,为国为名三十年,怎么也该起个办法才是。”“黄禀笔谦虚了。”郑樊不气也不恼,继续慢吞吞地说着。“既然让我们先开口,自来立嫡立长,先帝不曾有嫡,那便是长子。”脾气最是暴躁的安悯冉先一步开口说道。明沉舟并不意外,安悯冉是明笙的学生,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站在大皇子这边。她抬眸微不可为地扫了一眼司礼监那边的五人。谢病春眉眼低垂,转着手中的银戒,神色不动。封斋眉心却是一闪而过地皱了皱。其余三人也是各有表情,但都是开口反驳。“高祖曾言禹功明德,尧舜禹选贤与能,才能执玉帛者万国。”倒是内阁阁员郑江亭快口说道。“三皇子曾被大儒夸过仁义孝道,儒生典范。”大皇子脸色瞬间阴沉。三皇子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和。明沉舟不由低头看着谢延,谢延已经开始无聊地扣着她袖口的金线,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你这意思是说大皇子不贤?”安悯冉发难道。郑江亭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这可是你说的。”安悯冉气得拍桌站了起来:“大皇子占了一个长子,也是自小读书,乃是天定的不二人选。”他口气一顿,隐晦讥笑道:“智可谋人,不可谋天。”明沉舟挑了挑眉,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位明笙的第一门生。看似暴躁冲动,实则却是一击必中。“坐下,不可胡说。”一直沉默的明笙终于开口把人按下。年纪最小的戴和平擦了擦额间的汗,连连点头:“是是,明相说的是。”“太后意下如何。”此时,郑樊开口侧首问道上方的人。太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说道:“按理內宫不该参政,只是情况紧急,事情还是尽早定下为好。”“掌印乃是先帝最为信任的人,可有曾听过先帝只言片语。”她话锋一转,看向谢病春。谢病春闻言抬眸,露出漆黑如玉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