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北,如果这是以往梦境的从前,那她应当还是会入宫。大概会碰到一个脾气很差的皇帝,他看你又笨又蠢,说不准会对你不错,不至于再颠沛流离。
梦中流浪的萧知云自然也不知道,有人站在不远处,看了她许久。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胡乱抹了把脸,又擦干了额上的血迹。拍拍衣摆沾上的灰尘,已是许久没喝过水了。
萧知云舔了舔干燥的唇,从地上爬起来向城门走去。
伶舟行醒来后,迅速命人请闻太傅进了宫。今日不上朝,闻太傅跟着内侍进了御书房,心里很是奇怪,陛下怎会突然着急召他,难道是出什么什么大事。
伶舟行靠在椅上按着眉头,尚未从噩梦中缓过来。见他来了,心情不大好地道:“将季双林召回来。”
季双林便是他昨日派去治水的工部侍郎,这是要谈东郡水患的事情了。
但据他所知,此人除了能力欠妥外,并无其他陋习。闻太傅奇怪道:“此人乃是杜相国举荐,陛下不是昨日朝时才应下相国吗?”
伶舟行冷哼一声,轻蔑道:“太过古板,只堵不疏,一事无成。朕记得,工部有个地方荐举来的新秀,叫沈长卿是么。”
“是。”闻太傅暗自惊讶道,陛下竟对前朝之事如此清楚,比他想象得还要明白些,“但沈长卿上任不过二载,让他去,是否资历浅了些,能否服众?”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伶舟行捏了捏眉心,冷笑一声道:“工部尚书这些年吞了不少银两,将他府邸抄了,银两正好用去治水。告诉沈长卿,水治好了,这位置便是他的。”
“老臣明白。”闻太傅躬身应下,暗暗思忖又问道,“那陛下可还要放难民北上?照如今看来,北方三座城池容纳东郡难民是绰绰有余。”
不过也不是什么必要之事,只是开放难民入关,东郡的压力会小了许多。
“倘若难民再增加三倍之多呢?”
“这……”闻太傅诧异地抬头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利害。现在不过八月,还有一场雨季要来。
若是天灾过盛治水不力,冲垮了下游河堤,灾民数目何止三倍!南涝北旱,他是人老糊涂了,竟是没想到这层。
此事他已是过分上心了,伶舟行不耐烦地将印章的圣旨扔给他:“能劳作的,让他们去搬运泥沙,按人头给他们家人分发粮食。老弱妇幼,带去周边几座城池集中修养。”
“水患过后恐有瘟疫,让沈长卿召些当地有经验的大夫好生留意着。”
闻太傅后背沁出一身冷汗,颔首接旨。
踏出御书房时,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陛下向来不过问朝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无甚兴趣,如今又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问过福禄后,才知道陛下昨日歇在了云意殿。
难道……也是因为昭仪娘娘?
一觉醒来的萧知云叹了口气,又梦见上辈子和爹爹走散之后四处流浪的日子了。虽然是狼狈了些,但好在她一直运气不错,遇见的小乞丐还分了她半个馒头。
虽然她吃了后就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时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摸走了。
好吧,这也是挺惨的。不过后来还幸运地搭上了牛车,虽然车上载着的是小猪。萧知云还是
第1回见着活生生的小猪,粉粉嫩嫩的,还有点绒毛……要是不拱人就更好了。
都说了她是一只随遇而安的咸鱼了,那时觉得,好像只要每天有口饭吃,有点水喝,就可以一直活着。
其实也可以当做另类的周游天地,每天都能在路上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萧知云也学会了越来越尊重他人命运。
不过她这辈子这么早就进了宫,就算水患之后严重了,她又不会再去流浪。诶……那是不是说明……一切是可以改变的?
那东郡的水患,是不是其实可以治好,也不会有叛军这回事了?
萧知云突然觉得有点迷茫。
萧知云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本来都编好了一套理由,但伶舟行后来竟没有再过问过她那日的反常了。
虽然很是奇怪,但葵水走了后,萧知云还是继续去御书房干上研磨的活儿了。
结果不到半月,便听到东郡八百里加急的信送进宫中。说水患已经治好了,沈长卿,现在是沈尚书,连夜带人加固了堤坝,开挖了新河道。就算是再来两场暴雨,也不与为惧了。
伶舟行看后轻哼一声,扔给在一旁坐着的萧知云看。
萧知云更加迷茫了:……真就没了?
伶舟行发气似的揉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又揉得乱七八糟:“这下可还会担心自己会四处流浪?”
萧知云猛地抬头,瞪大了双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流浪过?!
心里藏着那么多事不开口说,伶舟行偏过头去,自然也不会告诉她。
萧知云又好生观察了几日,确定水患是真的解决了,那之后的大旱呢。如果没有水患的愈演愈烈,北方的干旱应该也能安然挺过去。
虽然心里很是怀疑,但日子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萧知云很快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御书房人来人往,来往朝臣尤其是闻太傅,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格外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