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陛下?”
谁在喊他。
是谁在哭。
伶舟行用力地睁开眼,便感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撞进了怀里。
萧知云扑在他的怀里,仰头眼泪汪汪地看他,外头裹着的是他的披风,里头穿的是极为暴露的西域服饰。
伶舟行的手自然地揽在她的腰间。
从前他都是以入梦人的视角来看,这次,他就是梦中人么。脑袋突然一阵剧痛袭来,竟是许多陌生的碎片记忆涌入他的意识中。
他这是……和她去了江南。但她贪玩跑远,又笨笨的一个,看着就好骗,就被人贩子给抓去卖去了红楼。穿着清凉被卖了个高价,吓得快哭晕过去了,才知买主就是赶来救她的伶舟行。
这些是什么?是他的记忆……还是引他入局专门编织的虚假幻境。
梦境里的这张脸,是今天那令他烦躁不已的宫女。
但此刻她哭哭啼啼的,竟是一点也不惹人厌烦,伶舟行试探唤她:“……萧知云?”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都吓坏了,啪嗒啪嗒地不停掉着眼泪:“呜呜呜……陛下怎么不叫臣妾爱妃了……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一下一下,好像砸在他的心上。
便是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的,心脏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一模一样。
伶舟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措过,竟是下意识地轻拍在她的后背,哄着道:“下次还贪玩吗?”
萧知云埋在他的肩膀处,吸了吸鼻涕,用力摇了摇头。
“错了,”伶舟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往下捏着她的后颈,温柔得不能再温柔道,“只是下次,不准再离开朕的视线范围内了。”
萧知云抬起头来,眨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梦境变幻莫测,伶舟行想,若真是他的梦,自己是否能够控制。他凝了凝神,画面一转,他竟身处在了外郊行宫中。
雨后的地面稍显泥泞,伶舟行看着从行宫一路向桂花林的脚印,不免觉得好笑。
他跟着脚印一路过去,正好看到萧知云踮着脚去够高处的桂花,怀中抱了一团小布袋,已经装了不少。萧知云笑着朝他挥手:“陛下!我够不到了,帮帮我好吗?”
很开心的样子。
旁边还有很多树,她偏偏逮着这一棵薅,底下一圈都被她薅秃。伶舟行皱了皱眉,是他平日太纵容她了,以至于她现在如此嚣张地使唤他。但伶舟行没有拒绝,当真上前帮她去折了上头的桂枝。
萧知云接过伶舟行递来的桂枝,握在手心里。她寻了底下的一处石块随意坐下,将布包摊开,桂花的香气一下扑鼻而来。
萧知云摘着桂枝上的黄色小花扔进一堆里,笑着道:“陛下可真是霸道,不仅摘人家的花,还要折人家的枝。”
伶舟行折枝的动作一顿,颇有些恼:“闭嘴。”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在这犯蠢。
萧知云有些委屈地摸了摸头,她本来是雨露均沾的,但路过这棵树的时候被树枝蹭乱了头发,她这才报复性地摘了人家一圈。
伶舟行更是土匪作风,直接把树枝折断,萧知云瞧着这棵光秃秃的树在桂林中已是十分显眼的存在了。难道她刚才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萧知云不说话,抱膝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雨点淅淅沥沥打落桂花一地,回去路上,萧知云抱着满当当的布包,跟在伶舟行身后,心满意足地踏过一片鹅黄。
回了行宫之后,萧知云就直接去了厨房,伶舟行转身进了房中补觉。他向来是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但萧知云不一样,除去睡觉,就她喜欢捣鼓乱七八糟的吃的。
伶舟行也就随她去了,不过觉得御膳房太远,还特意给她在养心殿开了一个小厨房。
这样倒给冰冷的皇宫多添了几分烟火气。
一直到傍晚,他醒来后,还没见着萧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