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因为大提琴,她常跟爹地闹到不欢而散,连带着与妈咪独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再到后来,她跟贺尘晔在一起,又因为妈咪的反对与阻碍,更是一分一秒都没法待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倾身抱住沈诗岑,哭腔说出就出,“妈咪。”
沈诗岑一怔,半夜跑来,她原本的目的是找盛怀宁聊聊天,好打发这入睡困难的一夜,岂料面前的人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她抚了抚怀里人的脊背,无奈叹息,“哭什么?不怕明天眼睛肿了,化妆都救不了?”
“妈咪,我情绪刚到位,你就逗我笑,太讨厌了。”盛怀宁忍不住又啜泣了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沈诗岑瞬转话锋,“你不是一直问我跟你爹地,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你跟小贺在一起,现在还想知道吗?”
意料之中,盛怀宁倏地从她怀里起来,双手乖巧地搭在膝上,坐得十分端正,眸光明亮,“妈咪,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
接下来,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沈诗岑将那天贺尘晔跑到紫澜山庄,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全都毫无保留地叙述了出来。
盛怀宁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霎时如决堤的洪水般,全都宣泄了出来。
犹记得,当时她跟贺尘晔刚在一起不久,这人将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都罗列出来,给足了她随意支配的权利,可那些称得上是傍身的东西,贺尘晔竟愿意分毫不留,将一大半都给了她。
这一刻,她先是在心里埋怨贺尘晔就是个傻子,后又庆幸贺尘晔遇到的人是她。
但凡是个有私心的,只要签了贺尘晔准备的那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财产转让协议,后半生就可以衣食无忧了,跟发了笔横财没什么区别。
盛怀宁微微仰起头,眼泪啪嗒啪嗒地疯狂往下掉,全砸在了大红锦缎提花面料的床单上,就像是一朵朵迅速氤开的海棠。
她只是在年幼的时候随口挑中了贺尘晔作为资助的对象,于她而言,那些钱财全部加起来,连她一只限量款的包包都买不起,却值得贺尘晔牢记至此,并对她半分戒心都没有。
沈诗岑右手捏着纸巾,力道很轻地帮忙擦着眼泪,心脏揪成了一团,窒息到闷痛。
她想起刚才在卧房里,跟盛銮敬聊了没两句,这人就烦躁地一根接着一根抽烟。那会儿她悄然偏头,隐约看见盛銮敬眼角红通通的,眼泪悬而不落,却还是强装平静地说:“宁宁也才二十六,怎么大学毕业还没几年就结婚了呢?”
沈诗岑怒极反笑,怨怼地抛下一句,“我跟你结婚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二岁,那时你怎么不哭一哭?”
闻言,盛銮敬捻灭手中的烟,站在露台散尽身上的味道,才回来环抱住她的腰,“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给我哭的机会,可宁宁不一样,虽说贺尘晔那臭小子确实很不错,但我总怕她嫁过去会受欺负,她连生病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们,纵使受了委屈也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沈诗岑一阵怅惘,实在不想大好的日子,跟盛銮敬一起抱头痛哭,莞尔一笑,下意识安抚着说:“你放心吧,宁宁比我幸运。”
话落,盛銮敬不乐意了,急忙抹掉了眼泪,依旧抱着她不撒手,“老婆,你这是什么话,我可从没欺负过你。”
思绪拉回,沈诗岑一时皮笑肉不笑,很是优雅地拍了拍盛怀宁的手,将纸巾塞给她,说:“宁宁,你也知道,我跟你爹地是因为商业联姻才在一起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所有的感情全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再加上贺尘晔从一开始就隐姓埋名,还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去接近你,我只能觉得他动机不纯。”
“你是我跟你爹地从小呵护到大的,你善良,对任何人都没防备心,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逼迫你跟他分开,直到那日他那样毫无保留地愿意将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打拼的所有转让给你,妈咪才知道自己错了。面对这样一个人,我跟你爹地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一时间,盛怀宁的眼泪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下来。
她牢牢抱住面前的人,回想在外人口中听到的有关于爹地妈咪刚结婚那会儿的事情,只知道那时的沈诗岑是有一位稳定交往的恋人,后来在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人竟瞒着沈诗岑私底下联系了盛銮敬,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万,从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那日后,沈诗岑变得嚣张乖戾,自掏腰包将那一百万还给了盛銮敬,隔日就带着律师跑去太和集团,要求盛銮敬陪自己去做财产公证,老一辈的利益纠葛她管不着,但自己的还是盛銮敬的,需得分清楚。
盛怀宁忽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贺尘晔还是妈咪,只能靠哭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时隔一年多,她都快忘了,自己一直欠爹地妈咪一声“对不起”,当时她因为那一丁点讯息,就认为贺尘晔的那些私事被抛到公众面前,还有自己事业受挫,全都是爹地妈咪一手造成的。
她不分青红皂白,在那天说了许多未经大脑的话,定是让爹地妈咪伤心坏了。
思索了会儿,她声如蚊蚋,故意口齿不清,“妈咪,@#对*%不~¥起。”
离得近,沈诗岑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到了,呵笑出声,开口,“好啦,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妈咪就是舍不得你,所以来找你聊聊天。时候不早了,快睡吧,再熬明天就不漂亮了。”
眼睁睁看着沈诗岑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盛怀宁急匆匆道:“妈咪,我会经常回来看望你和爹地的。”
沈诗岑止步,面上装得很严肃,“好,快去睡。”
“晚安妈咪。”
卧室内再度恢复到安静。
盛怀宁依旧是一丝丝睡意都没有,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正上方那盏璨耀奢华的水晶灯。
几秒钟后,她从床头摸过手机,本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成想电话刚拨出,那端的人就分秒不隔地接听了。
“还没睡?”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点沙哑,隐隐还能听到一点点的鼻音。
时间忽然滞住停摆不动。
刚经历过爹地消沉,妈咪沮丧,还有自己哭泣不止的盛怀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格外大胆的猜测,悠悠然问:“贺尘晔,你该不会因为跟我分居一晚,就在哭鼻子吧?”
说完,她又听到贺尘晔吸了吸鼻子,显然是强忍不住溢出了一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