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看下去了!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顺着尾脊骨一路蹿上天灵盖,秋亦想要闭眼,却难以做到。
就在此时,识海中,冰寒的雪簌簌滑动,一股镇定心神的温柔凉意渗入元神魂魄,顷刻压过并抚平了痛楚。
那些幻象终于一并远去。
头痛欲裂的感觉褪去,秋亦眨了眨眼睛,眉头舒展,忌惮地看了眼前事物一眼,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离去,但手移开的瞬间,只听“簌簌簌”的声音、被血浸染的羽毛霍然翕动张开,黑红的血痂抖落,仿佛千万只眼、千万张口同一时间张开。
“不要轻易交付信任。”
不知为何,秋亦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这种言论。
然而他刚开口,与那火团、亦或者肉团对视的一瞬间,两道神光疾雷般深深刺入秋亦眼眸,乾坤袋中,一尊烛龙小像自内而外地开始发烫,下一瞬,“嘭”的一声,彻底碎裂。
……
“啾!”
骤然从怪梦中惊醒,不免有些慌张地眨动眼睛。
一点不痛,看事物也很清晰。好着呢。
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可左想右想还不放心,于是振翅飞到河畔。
杨柳依依,河水漾波,这只巴掌大的雪团轻巧落在河边一块立起的土黄石块上,对水镜瞧自己的模样。
水中映着团雪白雀鸟,黑豆眼,身上尽是蓬松白羽,翅膀末端与尾羽晕成了漂亮的黑色,圆滚滚的,脖子和身子的界限都不太明晰了。歪着头,看上去颇有些娇憨,适宜捧于手心逗玩。
雀鸟、秋亦瞧了片刻,有些迷蒙:自己原是这幅模样吗?
可这的的确确是他。
秋亦凑近水面一点,影子就大一点,再凑近瞅瞅,看得更仔细些……
孰料那石头在河边久,被水拍打得格外光滑,秋亦爪子一下抓得不牢,连连打滑,幸好想起自己还有翅膀可用,连忙扇动翅膀,扑腾起一片水花,才不至于倒葱似地栽下去。
他回到树上,在阳光下抖抖羽毛,任由风吹过自己的羽毛,带走水汽,终于回到原本蓬松的状态。
经此一役,秋亦也不再去想那股转瞬而逝的古怪感了。
记忆与直觉好像蒙了层浅浅的纱雾,什么也看不清。想得令他迷茫,索性放弃。
正值午后,金光万千,仿佛流淌的蜜糖,不少妖兽在饮水,忽然有一只三头七目的大老虎路过,群兽纷纷避让。
秋亦下意识地判断对方的境界,分神境……
就在此时,“哞——”,一声兽吼震动得湖畔所有妖兽抖上三抖,四散而逃,刚刚威风的老虎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跑来。
秋亦亦是吓得炸毛,又飞高了一点,歪头看向来者。
但见一只瘸腿、有小山高的老黑牛越过山坡,铁蹄如黑铁,尾如鞭,每动一下都能踩踏一座小土包。
它到溪边饮水,足有洞虚境界,动作之间无意溢出的灵压让立于枝头的秋亦感到有些难受,便振翅飞走了。
飞至高处,万里晴空如洗,云气薄薄,底下各色景象霎时映入眼帘。
九尾的白狐立于幽幽田野;几尺宽粗的大蛇生了十六足,像蜈蚣一样爬行;影子般的怪物挂在枯树枝头,摆荡引诱生魂;山变幻的妖兽搬动自己的身躯,上面大小妖兽随之一起迁徙……
寰界浩瀚,宝物与神异多如牛毛,此时妖族与妖兽的界限尚未分,巧灵邪祟也被粗暴归于妖之中,一切皆是混沌,强大的妖兽星罗棋布,弱小的妖兽更不胜枚举。
仿佛是第一次看到这幅光景,秋亦恍然间便看得入了迷,不幸便与一只巨大的青蝶撞了路,两者还未碰,人家也没留意到,只宽宽而飞,但劲风一过,秋亦这个小身材已经不知道被掀到了哪里去了。
等他天旋地转、晕乎乎地醒来,只能庆幸蝴蝶妖吃素不吃荤。
……虽然他好像也没几两肉。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满界银辉。不知不觉间竟已入夜。
黑夜危机四伏,秋亦没有能蜷缩起身体安然入眠的温暖巢穴,只好姑且找了个有湖有林、强大存在好像不是很多的地方落脚。
他心里有几分忧伤地拍了下爪子,啪的一声,一只肉虫被困在了鸟爪下。
这是秋亦现在唯一能欺负的家伙了。
犹豫好一会儿,秋亦迟迟下不了口,便把肉虫放了,饥肠辘辘地去湖上空盘旋飞了一周,喜出望外地好运寻到了一枚正要落入水中的成熟灵果,当即叼走去一块平石上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