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想道,学生们做事倒是也勤勉,就是太过吵闹,整天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他一个人管几十个,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不过转念一想,有积极性是好事,总得让这些监生好好学些本事,才算是不枉费了他这番心。
听着他在这儿长吁短叹,江彦悄默默地走进来,忙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手边:
“真是麻烦大人了。”他笑着道:”大人快喝口茶,缓一缓。”
赵宝珠拿着一口气将茶都喝了,一边喝一边瞪江彦:“你也是熟手了,也该帮我教教学生们才是。”
江彦闻言,呵呵笑了两声,赔笑道:“监生们都是冲着大人您的名号来的,自然是缠着您了。”他道:“大人好好教一教他们,往后他们也算是大人的门生了。”
赵宝珠闻言失笑:“哪有这么夸张,也说不上教导,这些事儿他们往后也是要做的,想必做着做着便也熟了。”
江彦一听,面皮倒是绷紧了些,心下微微一沉。心想要是这些学生们都把事儿做熟了,他们这些人做什么?眼见着这些监生一个个青春年少,出身又好,虽是少了些经验,可看着就聪明的也有好几个,江彦登时生出了浓重的危机感。
若再不警惕,他们这些人便成了昨日黄花了!
江彦想着,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正巧这时候,王瑜仁走了进来。
“赵大人。”王瑜仁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面上含着笑走进来,恭敬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赵宝珠案上:“大人,这是您昨日要的东西,还请您过目。”
江彦一看他进来,心口立即紧了紧,这个王瑜仁就是个头号提防的对象!有个做兵部尚书的爹,虽然是庶子,却是学问好,身世也好,而现今兵部尚书家的嫡子被判了流放,这个年轻人的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
赵宝珠接过公文,低头看了看,很是满意。
王瑜仁心思缜密,又很聪慧,做事也勤奋。初次见面赵宝珠还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怯生生的,但熟悉了之后他是对王瑜仁越来越欣赏。
“做得真好!”赵宝珠丝毫不吝啬夸奖,抬眸看向王瑜仁道:“瑜仁,这批吏事生中属你做事最为妥帖。”
王瑜仁被夸得红了脸,腼腆地看了赵宝珠一眼,抿着嘴笑了笑:“能帮得上大人就好。”
赵宝珠看着他青涩的样子,怜惜之心顿升,道:“你也不必太谦虚了,你这么能干,我就多派些要紧的活给你,今后你也好知道些章程。”
王瑜仁这下更是站都站不住,满脸通红地不知如何是好:“大、大人如此厚爱,瑜仁受之有愧。”
赵宝珠笑着道:“当得,当得。”
赵宝珠倒也不算是无的放矢,这头批的吏事生中还真是王瑜仁最为出众。王瑜仁虽然在他面前有些扭捏羞怯,在旁人面前却有尚书之子的风度,待人接物很有分寸。
转眼间,又是一季铨选。此次没了曹尚书阻挠,众监生与赵宝珠合力筛选出来的单子很顺利地就递了上去。待名单一公布,果然又有人上门来:
“请问这位是否就是吏部考功司的赵大人?”吏部衙门堂上,一个中年人面色铁青地站着。
看来皇帝给他赐字还是有效用,赵宝珠看着面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暗暗想道。至少能尊称他一声「赵大人」了,比上次的「无知小儿」、「竖子」等等可好多了。
“正是本官。”赵宝珠气定神闲:“不知如何称呼?”
“我乃江苏徐氏,世袭二等骠骑将军。”那中年人甚至等不了寒暄,就急吼吼地道:”赵大人,我家犬子乃江阴治县长司,此次铨选怎么不在升班之中啊,您必定得给我个说法才是。”
赵宝珠听了,也没生气,笑呵呵地道:“哦,江阴是吧。”遂转头叫人:“叫瑜仁来。”
里头应了一声,不到半刻,王瑜仁便从里头走出来,恭敬地站到赵宝珠身边:“大人叫我?”
“南方三州府的官员供状都是你在看,既然这位徐大人有疑,你定得解释清楚了。”
王瑜仁闻言,应了声’是’,便转头看向那位徐大人,微笑道:“徐世伯,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便是。”
这个徐大人自己就是世袭的武官爵位,眼见着兵部尚书之子站在跟前,气势一下子就短了半截:“王公子……这……”
王瑜仁态度恭敬:“徐世伯,您不必客气。有什么疑惑直说便是。”
他越是这般问,中年人越是说不出话来。见状,赵宝珠笑盈盈地退后了几步,找着机会转身便走了,心安理得地将烂摊子交给王瑜仁。